開運六年影響巨大的政治事件,第一就是剛剛作媒人為舊主劉知遠的次子劉承佑娶了一房妻室,被外界普遍認為公然逆了龍鱗,已經是一隻死鹹魚,最好的命運也是混吃等死的原河東留守郭威被任命為武備學院副院長,雖然是副職,但主授武功兵略,而正院長竇儀卻主管教授文學,考慮到大晉以武立國,和皇帝石重貴個人的出身與經曆,文與武在石重貴眼中的分量,一望可知,如此之大的冷門完全出乎朝野的意料,一時間物議沸騰,各種奇談怪論到處紛飛,有人說郭威不忘舊主,是個是情有義之人,所以頗得石重貴賞識;有人說武備學院是將來元帥重將的搖籃,授武功者將來乃是這些重將的老師,雖然職位不高,但那人脈之廣,背景之深,無可限量;更有人說武備學院副院長將來必定出將入相,身為重將們的先生,戰場上指揮起來,那是加倍的得心應手。
最離譜的是有好事者居然抬出了“外有折楊,內有郭柴”來形容如今大晉的軍界。
所謂的“外有折楊”,蓋折家有幽州節度副使折從遠,朔方節度副使折德扆這樣的封疆大吏,還有火山軍都指揮使折禦勳,鹽州刺史折禦卿這樣的後起之秀,而楊家則有老父鱗州刺史楊信,外加任蕃漢馬步軍都指揮使,實際上也等同封疆大吏的楊業,還有火山軍副都指揮使楊訓,折楊兩家統轄的節鎮和兵力,加起來差不多都占大晉的半壁江山了,而且兩家還是姻親,“折楊軍係”的形成,那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所謂“內有郭柴”,就不言而喻了。柴榮身任樞密使,大權在握,不但是皇帝石重貴的首席門生,也是占據了大晉半數以上中高級軍職的武備一期學生隊長,再加上憑借種植占稻獲得的極大成功,硬生生地把黃河南北的縣令幾乎都換了一遍,無比深厚的背景和人脈,使得樞密院發出去的條子,無論有無中書門下的副署,都能被強製執行,其效力與皇帝的聖旨一般無二,致使中書門下的官員們眼睜睜看著流水價般由樞密院小吏捧出的條子,日日哀歎:“不經鳳閣鸞台,何名為敕!”奈何石重貴這昏君對此卻不聞不問,自顧自在後宮與姨太太親熱,任由柴榮胡作非為!本來郭威這人名氣不算大,來京之後還很不識相地給舊主劉知遠的兒子娶老婆,劉知遠可是差點掀翻了石重貴的龍椅!在眾人眼裏,郭威的舉動純屬逆龍鱗,所以這個人早就被各色人等打入另冊,是冷門中的冷門,不料冷手撿個熱湯餅,居然從一個閑居人物一下子被任命為武備學院副院長,當真是一跤跌入青雲裏了!郭柴二人,本來就是甥舅關係,一個執政,另一個將來掌軍,文武印把子一起抓,“站皇帝”柴榮,更加的名符其實!
開運六年影響巨大的第二個政治事件,就是樞密院和三省的左右仆射之爭。十月,尚書左仆射劉煦病逝,右仆射和凝資曆深厚,才華出眾,很有希望升任左仆射,成為尚書省的首腦,尚書省的長官,原來是尚書令,但是秦王李世民當過這個官,那麼從唐太宗以後,臣子們都不能當這個官,不然就是想做皇帝了,而尚書令的左膀右臂,就是左右仆射,以左為尊,尚書省左仆射就成為了首腦。
中書,門下,尚書,三位一體,當然希望把自已人和凝推將上去,但是直到十一月,卻遲遲未決,因為此時爆出了右仆射和凝的所謂“醜事”,他年輕時寫的“淫詞豔句”的代表作----《香奩集》被有心之人翻印出來,免費扔到了大街上,供好事的開封人民觀看,其中一些詞句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往下三路解讀,一時輿論大嘩,眾說紛紜,都說看不出來朝堂上一本正經,衣冠楚楚的和相公,竟然是這麼個下流無恥的衣冠禽獸!
和凝的“香豔事件”,在朝堂上也引起了樞密院與三省官員的爭論,從爭論變成吵架,從吵架變成互相攻訐,樞密院說三省官員有些人是白天教授,晚上禽獸,應該展開批評教育,清理開除一批敗壞風氣,有辱朝廷的人渣!三省官員反駁說樞密院就是流言蜚語的散出地,自已把持大權還不夠,還想把狗爪子伸向三省,這根本就不合為人君臣子的本分!
中書省首長中書令趙瑩白長了一副好皮囊,雖然生得英俊風流,相貌堂堂,但個性陰柔,為人怕事,不敢正麵應對樞密院咄咄逼人的質問與大潑髒水,實在是沒有辦法,門下省首長馮道非常罕有地出了頭,駁斥樞密院愣頭青們的汙蔑之餘,還要求樞密院必須為“三省官員有些人是禽獸”作公開道歉!
當初的三十六括率使眾誌成城,一個個擅拳裸袖,須發俱張,氣勢洶洶地盯著在龍床上昏昏欲睡的石重貴,幾乎又要重演當日群臣為了討欠薪跳上丹墀,觸犯龍顏的戲碼,與當初餓得頭昏眼花一副瘦貓相不同的是,現在漲了好幾次工資,吃得好睡得好的群臣現在居然頗有幾分虎威,變得孔武有力了!
終於感受到壓力,覺得眾怒難犯的石重貴揉揉眼睛,大夢初醒,不得已要求樞密使柴榮公開道歉,此後不再進行類似的人身攻擊,不管這種攻擊是否真的確有其事,但崇政殿畢竟是朝堂,不是動物園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