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一聲鑼響,陣陣金刃破風之聲刺入鄭門城頭將士的耳鼓之中,正殺得起勁的劉六心中一顫,抬頭望去,密密麻麻如蝗蟲般的箭矢越過城頭,如潑水般灌進城裏,身後城下,慘叫連聲而起。
“不好!”劉六轉頭看時,隻見城下平地上的弩陣之中,血霧騰騰,弩手們被密集強勁的弩箭射倒了一大片,還能動的弩手驚叫著逃離還有矢箭不停地覆蓋的死亡之地,一時陣勢全麵崩潰。
三輪矢雨已過,軍官們手中令旗一變,不停揮舞,強弩手們舉高弓弩,矢雨高高躍起,然後織成亮晶晶的雨幕,又猛又準,落在了鄭門城頭!兩百餘名混戰在一起的軍士登時被射成了篩子。劉六措不及防,胸腹之間連中四五箭,如果不是重甲保護,早已穿胸洞腹,魂歸九泉了。數名親兵連忙將主將搶了下來,張盾防禦。
鄭門城頭晉軍後退,正在攀登的複晉軍士兵壓力大減,哪裏肯放過這個機會?數百名悍勇軍士狂吼著跳上城頭,拚命在砍斫,為自已,為後繼的同僚殺出一條血路。
李守貞寧願讓攻城部隊在鄭門城下承受箭雨,也不使用強弩支援,與守城的強弩對攻,因為對方是居高臨下,無論是射程或是威力,一定是占盡上風,根本就是毫無勝算。在鄭門肆無忌憚的箭雨之中,李守貞和幾名控弩軍官大體判定了晉軍強弩陣的位置,當晉軍弓弩手後退,城頭軍士全神貫注注地對付長梯和登城的複晉軍時,便令弓弩手們在長槍陣中秘密就位,一聲令下,千弩齊發,打了晉軍一個冷不防,瞬間便被打殘了鄭門內的弩陣。
所謂名將,不過如是!
李勝見晉軍箭雨全無,城頭吃緊,於陣中大吼道:“男子漢人生在世,搏取富貴就在今天!破城!破城!“率數十名強壯軍士衝進湧湧人潮,將數十名跑得慢的複晉軍士兵砍倒在地,喝道:”怕死的滾開,別擋了大爺的道!“
見了血的軍士們激發了血性,一齊朝前湧動,全軍齊聲叫道:“破城!破城!“一時間聲浪喧天,山呼海應,軍士們索性扔了殘破的圓盾,將大刀咬在口中,四肢用力,在長梯上如飛攀登。鼓噪之中,過千名複晉軍已經跳上了城頭。
鑼聲如雨,十餘輛急造的蒙著牛皮,懸著鐵錘的衝車首尾相銜,如一條巨龍,搖頭擺尾地衝向城門,蹣跚越過護城河,搗毀了吊橋,直接衝擊厚重的城門!“咚咚咚”,鐵錘擊打在城門上聲如沉雷,整個城門樓似乎都在顫抖。
全程看著李守貞排兵布陣,行險使計的契丹眾將看著漢軍將士勢如瘋虎,似乎就是用肉身撞也要將城牆撞開,不由相顧失色。耶律德光撫須不已,心中歎道:“中原晉軍勇猛,上將智謀,非同小可,比之幽州軍,有若雲泥。我軍白團衛村之敗,怕不全是天象所累啊!“
耶律圖魯窟與耶律安博對望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吃驚和戒懼:這樣反複無常的名將,將來恐怕是個禍患!
鄭門城頭晉軍節節後退,越來越多的複晉軍跳上城頭,眼見形勢就要失控,劉六急得暴跳如雷,推開自邊親兵就要拚命。隻聽得城邊馬道上甲片丁當,靴聲傑傑,一人高聲喝道:“讓開!”
一大群頭戴黑色鐵盔,重鎧連體,直垂到小腿以下,連臉上都罩了一層麵甲,隻露出兩隻殺氣騰騰的眼睛的軍士排著整齊的隊列吃力地衝上便道,當先一名軍官手持一柄差不多有一人高的雙刃厚背重劍,隻一揮,便將身前一名複晉軍攔腰斬斷,血光衝天,內髒流了一地,鮮血濺上了盔甲之上,順著盔沿甲葉四處橫流,那軍官毫不在乎,哈哈大笑,踏著血肉前行,每一次揮劍,都有一名複晉軍身體被斬斷,複晉軍的環首大刀斬在這軍官身上,那軍官仗著甲厚,硬生生扛下,反手一劍,便又是一條人命,絕無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