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5-1(5)(2 / 2)

“開炮!”

轟的一聲,老母豬炮打出一個扇麵,把鬼子掃倒一大片,死的倒沒幾個,沒死的吱哇亂叫著痛得在地上打滾。

“衝!”

八路們有的把鬼頭抽在手中,有的挺起了刺刀跳出戰壕,成一列直線居高臨下壓了下來,照麵隻一個對刺,鬼子們就倒下一片。

德成知道現在根本不需要什麼戰術,隻剩下死打硬拚的把這夥鬼子堵住,否則一旦自己的防線被突破,後麵那些偽軍就會如潰堤的洪水般噴湧而來,那這些日子的種種努力可就白忙活了。

一方拚著命的逃,一方拚了命的堵,兩國的軍人就如兩股相向運動的巨浪,在這兩個小山包下嘭然撞擊在一起。刀光閃閃,塵土飛揚,兵器乒乓的撞擊聲、嘶喊聲、慘叫聲充斥著戰場。還有噠噠噠的機槍射擊聲,那是德成特意留下的兩挺機槍正用點射控製著逡巡不前的偽軍們,以免他們加入戰團。

刺刀捅彎了就用大刀砍,大刀砍豁了又搶過刺刀拚,德成已滿臉是血,他根本也搞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鬼子的,軍裝也碎成一條一條的,但他已不知道痛、不知道累、不知道饑渴,鮮血已染紅了他的雙眼,他隻是一個勁地拚殺、拚殺、拚殺。

偽軍們被震撼了!從來沒有,他們從來沒見過這樣一支軍隊,敢於與日本人刺刀見紅;他們從來沒見過這樣一支軍隊,能把刺刀紮透鬼子的胸膛,能用槍托將鬼子的腦殼擊得粉碎,能用大刀劈下日本人的腦袋;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一支軍隊,能把鬼子追得抱頭鼠竄;他們也從來沒見過,在他們麵前趾高氣揚的日本人向八路舉起了雙手。他們嚇得傻了眼,他們甚至沒有了逃跑的勇氣。

衝鋒號吹響了,那是區隊長帶著主力從左側兜擊了過來,鬼子垮了、爬在地上的偽軍反而跪了起來,雙手高高舉起了槍,口裏還大聲喊著:

“中國人不打中國人,我們繳槍,我們繳槍。”

一個鬼子都沒跑掉,也根本跑不掉,附近十裏八村的村民們拿著鋤頭、鐵鍬、叉子和一切趁手的家夥往這裏趕,零星脫離戰場的鬼子偽軍還不夠他們收拾的。人們笑著、唱著、跳著,盡情享受著勝利的喜悅。

但德成沒有在這歡慶的行列裏。

一顆子彈擊穿了他的左手掌,他的左腿也被一刀刺穿,流血過多昏迷了過去。等他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手上與腿上都正規地打著繃帶,他知道自己還活著。

養傷的日子很是愜意,自從入伍6年以來,德成還從來沒有享受過如此的清閑,他讓人把他的挎包送了過來,裏麵有一本1943年出版的八路軍《軍政雜誌》,上麵刊登著《增補曾胡治兵語錄白話句解》。德成古文功底不錯,用不著看譯文,他覺得原文更有味道。用受傷的左手捧著那本書,右手翻著頁,讀到得意處大聲念了起來:

“兩軍交餒,不能不有所損。固不可因一眚而撓其心,亦不可因大勝而有自驕輕敵之心。縱常打勝仗,亦隻算家常便飯,並非奇事。惟心念國家艱難,生民塗炭,勉竭其愚,以求有萬一之補救。成敗利鈍,實關天命,吾盡吾心而已。”

“說得好!說得好!”

正沉醉在先賢的思想之中,突然外麵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緊接著幾個小護士如同小燕子般地飛進了病房。

“鬼子投降啦!鬼子投降啦!”

幾個能動的傷病員都坐了起來,“投降了?哪個據點的鬼子投降了?姚安集還是西窯的?”

“什麼哪個據點,是整個鬼子都投降了,日本天皇發布了投降詔書,日本人完蛋啦!”

嗷!歡聲幾乎能將房頂掀翻,帽子、枕頭、書籍,幾乎所有能活動的東西都飛上了天,甚至是活人也被人們拋上了天,人們笑著、跳著、哭著、擁抱著、傾訴著,盡情發泄著壓抑了八年的情緒。

笑鬧一陣後,德成把頭埋進雙膝裏,無聲地哭泣著、宣泄著。這一天來之不易,他終於看到了,他是幸福的,可有那麼多人沒有看到,有和尚、猴子、劉嬸,有鐵樁家那幾個月大的嬰兒,還有上百個倒在自己身邊的戰友,還有爺爺。

他很想與他們共同分享這巨大的喜悅。

這一天來得太過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