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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本所得臉色通紅,也啪地一掌擊在桌子上,先是嘰裏哇啦說了一通日語,突然覺得不對,又大叫著用中國話道:“不變不行!”

玉和老人與山本兩人怒目相向,保持著毫不妥協的姿態。

德成心裏突突亂跳,一邊是自己的爺爺,一邊是對自己很不錯的校長。爺爺的道理沒錯,那是從小接受的觀念,百善孝為先,如果一個人連自己的祖先都毫無敬畏之心那與禽獸何異?而且在自己家裏供著一個與自己毫不相關的外國人簡直不可想象。但山本校長似乎說的也有些道理,於是很想找出一條折中的辦法:

“爺爺,要不咱把這禦照和神祗放在一塊?”

“放屁!”老人像頭豹子一樣撲了過來,一腳蹬在德成的胯骨上,把他蹬了一個趔趄。

啪的一聲,山本手裏的扇子重重地打在桌子上:“愚蠢的支那人,上天給了你們這麼好的一片土地,你們卻不能很好的管理和使用,支那人是不配享有這片土地的。天下本來就是有德有能者居之,現在該由我們日本人來管理了,如果你們不進步,我們就用刺刀逼著你們進步,如果你們不歸化成為日本人,我們就消滅你們”。

“中國有四萬萬五千萬人,你們殺得完嗎?”

山本陰冷地笑了笑,就像冬夜裏貓頭鷹淒厲的嘯叫聲:“我沒有這個能耐,但我能把整個姚安集變成日本人的姚安集,我能從我這個學校做起,能從王德成身上做起,王玉和先生,你不相信嗎?”

老人變得麵色慘白,大滴大滴的汗水從額頭上滲了出來,頹然地坐了下來。

山本咧嘴笑了笑,把手中兩個神祗扔在地上,哢哢兩腳將其踹斷,指了指供桌上的天皇禦照向著驚呆了的一家人說:“我們會不時的來檢查的,如果有一天禦照不在那個地方了,請你們全家守備隊說話。”然後仍然很瀟灑地拱了拱手,轉身揚長而去。

德成看爺爺臉色不對,趕緊摩挲前胸捶後背與嫂子二人把老人攙扶到床上躺下。老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把兩枚斷裂的牌位抱在了懷裏,兩眼直勾勾地望著屋頂一言不發。

午飯時間已過,嫂子也把飯熱了幾次,但仍不敢招呼老人吃飯。許久許久,老人的臉色由刹白漸漸變成一塊沒有表情的鐵板,繼而又漸漸的恢複了往日的血色,最後竟然有了某種暢快和堅毅,顯然是想通了什麼。老人下了床道:“我餓了,你們也餓了,咱吃飯吧。”

看著老人反常的平靜,二人反倒心裏不踏實起來,三個人默默吃完了耽誤了很久的午飯。

剛吃完飯,外麵幾個人相跟著來到了他們這個小店。德成一看,都是他們訓練班同學的家長們,並不買東西,而是探頭探腦地往裏屋瞧。德成問到:“諸位大叔大嬸兒,有什麼事嗎?”

一個車軸漢子耐不住了:“嗨,直說了吧,剛才那個叫山本的校長派那個嚴先生挨著個到我們家通知,說是今後不讓我們敬祖宗,不敬天地君親師了,要敬天皇和什麼天照大神的,還要定期巡查,不敬那玩意兒的要重罰。還說玉老已經帶了頭,玉老是不是帶了這個頭?家裏頭供著個外國鬼子,那咱不是鬼也是鬼了,這還不讓人戳脊梁?唾沫也得把我們淹死了,說實話,死了都埋不到祖墳裏去。玉老您直說了吧,有沒有這回事?”

老人平靜地點了點頭,“確有其事”。伸手一指那神龕,“那不放著個日本什麼天皇在那嗎?”

幾個人轟地炸開了,一改往日對老人的恭敬,伸出指頭指著老人:“老王頭,你飽讀詩書一肚子學問都讀到狗肚子裏了?怎麼能幹出這事呢?憑什麼不讓敬祖宗,那日本天皇是什麼鬼東西,我們又不認識他憑什麼敬他? ”

吵鬧了好一會兒,等大家平靜了下來,老人才緩緩地站了起來,聲嘶力竭地喊道:“憑什麼?就憑咱們是亡國奴,就憑人家不僅要亡咱的國,還要滅咱的種!”

老人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