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行風一死,三皇子在南疆的發展勢頭必然會慢下來。

如今大昭也經不起戰亂了,哪怕這是一個打擊三皇子的絕佳機會,沈琛也不會開戰,兩方都在努力壯大自己。

慕行風被三皇子以國公之禮厚葬。

對於慕行風的死,燕明戈談不上傷感,但還是做不到無動於衷。

師門之中,慕行風一直都是最聰明的,永遠一副病怏怏、溫和無害的樣子,但下一刻卻可能讓你死無葬生之地。

準確來說,他跟慕行風沒什麼過不去的深仇大恨,後麵成了這般老死不相往來,很大一部分原因,還是衛柔的事,以及他們都各為其主。

得到慕行風的死訊,他本想提筆書信一封,寄去潛龍山,想了想,又放下了筆。

師父肯定能算到慕行風的大限之日,至於讓不讓衛柔知道,師父師娘他們應當自有考量。

燕明戈點了一炷香,在院中對著南方拜了三拜。

師兄弟一場,自此也算是了斷這份緣。

***

潛龍山。

三月時節,山上的桃花都開了,細雨如牛毛,浸潤這片土地。

零落的桃花被雨水沾濕,落在新綠的草葉上,山間小路因為走的人不多,並不顯得泥濘。

幾座相鄰的竹樓落在山腰上,在蒼翠的竹林間半遮半掩,恍若世外仙境。

背著雙斧的大漢踏著泥水,走進了這片竹林。

大漢剛走到竹籬笆圍城的院門處,一個梳著雙環髻的漂亮女娃娃就從竹樓中衝了出來。

女娃娃有一雙烏黑的大眼,眼珠子骨碌碌轉,看著就古靈精怪的模樣。

大漢卻在女娃娃眉宇間看到了神似故人的地方。

一個八尺大漢,眼眶竟隱隱有發紅的跡象。

女娃娃站在竹門前,上下打量大漢一番後,見大漢除了背後那兩把斧子,沒再帶其他東西,有些疑惑的問:“你不是君燁哥哥派來給我送東西的嗎? ”

“果果,這麼大的雨,你又跑出去了?”竹樓裏傳出一道有些沙啞的嗓音,乍一聽以為是個男子,走出來的卻是個婦人。

看到葛洄的時候,衛柔神色就變了變,第一反應是慕行風回來了。

但是葛洄身邊並沒有其他人,這又讓衛柔心中有些不確定。

或者說,她猜到了那種可能,隻是下意識的沒往那方麵去想。

邁出的腳步不由得頓住了,一時間衛柔不知該說些什麼,也不知該問什麼。

果果回頭看了衛柔一眼,跟隻小鹿似的蹦蹦跳跳走過去拉住了衛柔的手,指著葛洄道:“娘親,這個叔叔好奇怪啊。”

“果果乖,進屋去找姥姥玩。”衛柔摸了摸女兒的頭髮道。

果果很懂事,看出衛柔許是有話要跟這個叔叔說,就點點頭跑進了竹屋裡。

她沒去找姥姥,而是貓在門後麵,打算聽聽他們會說些什麼。

衛柔臉色很不好看,直覺告訴果果,他們可能會講什麼重要的事。

屋外,衛柔看著葛洄,平靜開口:“閣下此番前來,有何貴幹?”

“主子遺物,託我交給衛娘子。”葛洄回答。

聽到遺物兩個字時,衛柔瞳孔就微不可見的顫唞了一下。

葛洄掏出一塊圓形玉佩,遞給衛柔:“主子臨終前交代,物歸原主。”

衛柔看著這玉佩,水澤一點點漫上眼眶,最後滑落臉頰。

這玉佩,是她曾經贈與慕行風的。

有一年山下爆發瘟疫,她和慕行風奉師娘之命下山行醫救人,控製住疫情後,回山的時候,路過一家玉器鋪子,衛柔一眼就相中了這枚玉佩。

玉佩色澤溫潤,蒼翠欲滴,再適合慕行風不過。

她以為這玉佩很貴,下了大決心買下,結果竟然意外的便宜,她當時以為這真不是什麼好玉,買來送給慕行風後,揚言等以後自己打鐵賺夠了錢,再買一個更好的給他。

慕行風隻是笑笑,說這玉便是最好,這麼多年一直貼身戴著。

也是後來,她才知曉,這枚玉佩遠比她當時買下的價格貴,是慕行風當時給鋪子老闆使了眼色,讓老闆便宜賣給她,自己再補上了後麵的價錢。

現在玉佩回到了她手中,慕行風是在告訴她,年少無知時的諾言都成了過眼煙雲?

那個人啊,總是知道怎麼讓她難過。

衛柔緊緊握著玉佩,哽咽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他都死了,還是讓她這麼難過……

果果躲在門背後,看著那個陌生叔叔給了她娘一樣東西,然後冒著半蓑煙雨走上了歸途。而她娘像是被釘在了原地一般,半響沒再動過。

牛毛細雨似乎變大了,果果怕自己娘親淋久了雨著涼,準備過去叫衛柔回屋來,走出竹屋幾步,卻發現她娘好像哭了。

或許隻是紅了眼眶,衛柔在雨地裏站久了,已經叫人分不清她臉上的是淚水還是雨水。

“娘親。”果果輕輕喚了一聲,聲音軟軟糯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