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站廣場上擺攤賣食物的都散了,昏暗的路燈下倒是顯得幾分白天難得一見的靜宜。火車上的食物不太幹淨,我一路餓著肚子打算下了車再買些包子吃。哪裏想到晚上連個吃飯的地方都沒有。不得已,我去火車站的鐵路招待所窗口,買了不知放了多久的兩個燒餅。
南方人吃米,北方人吃麵。軍營裏都有米有麵,可吃了半年多食堂的饅頭米飯,早想換換口味,兩個幹巴巴的燒餅讓我吃的津津有味,連袋子裏的燒餅末都吃了一幹二淨,還有些意猶未盡,邊走邊想著明天一定要多吃幾個剛出爐的燒餅,一次吃個過癮。
軍隊這段時間訓練確實有效,十五公裏的路很輕鬆得走了一大半,來到三大動力區域。三大動力是中蘇蜜月蘇聯援建的重工業基地,很多其他輕工業工廠圍繞周圍,包括女工占多數的紡織廠。紡織廠的女工漂亮全市出了名的,白天在附近亂轉的小夥子們大大的存在,自然也曾經包括不安分守己的我,幾次的單挑也是和展示男性雄風有關。
因為是新建的工業城區,這塊路段十分寬闊,公路可以並行四輛機動車,一排白楊樹隔開機動車和自行車道,又一排白楊樹分開自行車和人行道。整條公路寬三十五米,夜間一側看不到另一側。因為偏僻,除了上下夜班的工人很少有路人,我走了一個多小時沒碰上一個。
紡織廠夜班上下班十二點,午夜前後會看到很多騎自行車的女工。因為有些女工人認識我,看到我這身軍裝肯定會嚼舌頭,我特意走在紡織廠另一側的人行道上。這邊本來也是修建工廠,但是地基起了一半就停下來,一停兩年沒有動靜,我參軍前聽說要改建大學,現在還是沒有動作,晚上這片磚石沙土四處成堆的工地有些陰森森。
我從來不怕夜路,童先生所言,“所有陰間鬼怪都比不上世人可怕!” 對於人,害怕是沒有用的,世上隻有兩種人,害怕別人的人和讓別人害怕的人。我寧可做後者,而不會選擇前者。童先生對我的看法不以為然,他認為世界上還有第三種道路。母親同樣不喜歡我的觀點,她信奉的是“人所不欲,勿施於人。”我堅信自己的觀念,可知道他們對我的親情。想到很快就可以看到他們,我腳下生風隻顧走路,居然沒有注意周圍。
“當兵的,站住,哥們要和你商量個事情。”當我聽到有人說話時,兩個人已經一前一後把我夾在當中,前麵的人手裏玩弄一把鋒利的匕首,後麵的手插在口袋裏。我居然遇上了劫匪。
街邊的路燈沒有燈光,我瞄了眼地上,月光下可以看到磚頭和燈泡的碎片,看來眼前這兩個劫匪不是一時興起,早已有所預謀。淡淡月光下,兩個人站在樹影下讓人隻能看個大致輪廓,他們身高體重和我差不多,算是塊頭不小。我看不清他們的臉,無法猜測年齡。下風口我可以聞到前麵人的體臭和煙酒的混合味道,拿匕首搶劫攔路不是十七八歲小夥子敢幹的事情,他們應該至少二十出頭。
以前雖然沒有這麼晚走路,可也沒聽說過有誰被人持刀打劫,剛剛離開家鄉半年第一次回來就遇上這種事情,是城市治安變壞還是我的名字應該叫麻煩?
前麵人看我身體微微側轉,不說話卻巡視著他們兩個人,以為我害怕想跑,用匕首指著我說,“哥們手頭緊要借兩個錢花,拿出錢來,不動你一根汗毛。不然花了你!”他的匕首虛舞幾下,刀刃生風,好鋒利的匕首。他似乎注意到我的驚訝,笑著說道,“你不識相膽敢跑得話,哥們今晚廢了你,你他媽的也不用當兵了。”他笑的時候,嘴裏金光閃閃,門牙鑲嵌一顆金牙。
我沒有作聲,被人拿把刀恐嚇一下就把錢交出來,傳出去會讓人笑掉了牙。他握匕首的架勢更多是威脅,不象真是會用匕首格鬥的人。我身後的人右手還放在口袋裏,沒有逼近,和我保持著兩步的距離。如果他真的有家夥,十有八九是鐵鏈。
我有點頭痛,我沒有空手如白刃的功夫,打鬥下來肯定要帶傷,弄不好要和公安局打交道,不知道區長是否還記得我。跑得話,前後路都被封阻,左右兩側有些路障,弄不好的話背後讓這兩個混蛋打一磚頭,更加的不值得。
看我不說話,身後人嘩啦一聲從口袋裏抽出三尺長的鐵鏈,罵道,“金牙哥,不用和這個當兵的廢話,敬酒不吃吃罰酒,咱們廢了他。”雖然嘴上惡狠狠,他並沒有靠近,等著前麵的金牙哥的決定。
“金牙哥?你是黃金牙?”我問道。
“我就是黃金牙,你聽說過我?你在那裏混過?”黃金牙頗為自己的名氣自豪,傲然一笑,口裏麵金光又是一閃。
有些麻煩,我沒有和黃金牙打過交道,可是知道這個人。他年齡二十六七歲,算是個老混混。本城因為火車道劃分為東西兩部分,他家住在城西區,一向是在城西活動。此人在流氓圈子裏算是個異數,不是靠鬥勇亡命出名,而是難纏麻煩讓人敬而遠之。四五年前,他領著幾個小兄弟和人打仗,被個狠角色打倒,門牙被打掉。他獨自找上對方家裏,要求人家賠償他的門牙。對方又狠狠打了他一頓,嘴裏又掉了一顆牙。他第二次來到對方家裏,還是要求賠償,要兩顆牙的賠償。不同的是這回他身上澆滿了汽油,威脅要和對方同歸於盡。對方家人不願鬧出人命,無奈出錢給他做了兩個金牙。事情傳開,黃金牙的名聲鵲起,大多數人輕易不願意招惹他,連圈子裏的人都有些敬而遠之。他很得意,有幾個小兄弟馬前馬後跟著他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