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頭大,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如果不是事態危急,整個事件頗有喜劇色彩,身陷敵後,危險不僅來自敵人,還要擔心自己同夥。作為士兵來講,伊拉克人,甚至伊朗人,都是很勇敢的軍人,他們不象西方軍人那樣害怕受傷和死亡,生命是他們覲見真主默罕默德的過程。可是他們這種宗教般的狂熱也讓他們和二戰時期的日本士兵一樣有致命的弱點,不能冷靜地分析局麵,避免無謂的犧牲。要知道,軍人的責任不是積極的擁抱死亡,而是首先完成任務,最大可能保全自己。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阿拉伯軍隊的精英們和世界一流士兵還有一道鴻溝。
我的這番分析可能會讓很多人感興趣,比如抓到我的伊朗人處死我之前肯定要和我談心,但目前來自身邊的威脅一定要解決。語言不是我的強項,武力解決也不讓人看好。要想逃出去,需要他們的幫助。
我對翻譯說,“你告訴他們,如果自殺,真主不會接受他們,他們不是烈士,沒有可能上天堂。真正的烈士是那些為了完成任務犧牲的勇士們,不是逃避責任的懦夫。阿齊茲上校的命令很清楚,我們的任務是撤回伊拉克,不是和伊朗人比蘭博的瘋狂。”憑借我對可蘭經的教義一知半解,這是能夠想到的最好理由。伊斯蘭信徒對於死後覲見真主一事看得極為重要,隻有烈士才能覲見真主,自殺的人是不被接受,在執行任務的過程犧牲的人才算是烈士。
翻譯說完,所有人都看著我,他們沒有想到我居然知道可蘭經。支持我的上士到很機靈,順勢問道,“我們怎麼從這座滿是伊朗人的城市裏撤出去?”
“你們放心,天黑了自然有機會。伊朗人剛剛進城不久,我們很多的埋伏會給他們一些麻煩,他們不可能大膽的搜索,而且他們主力部隊要追擊我們撤退的部隊,不會留在城市裏。我曾經去德黑蘭解救過人質,比眼前局麵危險百倍,還不是全身而退?這座小城困不住我,你們跟著我保持冷靜,聽從我的命令,肯定都能出去。”
我一向避免談及自己的行動經曆,今天情形特殊,必須讓這些伊拉克人有些信心。我去伊朗首都德黑蘭解救人質是法國政府的機密行動,隻有很小的圈子裏的人知道。霍梅尼革命後,西方公司還希望和伊朗人繼續做生意,還是留了一些西方人在當地。美國一家財富500強的大公司的高層主管被困在德黑蘭的監獄裏,美國政府營救被伊朗學生綁架的美國大使館人質失敗後,拒絕再次采取武力行動。美國公司沒有辦法,通過關係找到法國政府高層,我帶了一個小組在當地關係的配合下,利用混亂,從德黑蘭的監獄裏搶出美國人,經過土耳其邊境撤退。幾年後,有關美國人出版了本書,描述解救過程,當然法國人的幫助被隱瞞,我在書中被一名美國退伍的陸軍綠色貝雷帽成員取代。
伊拉克人看著我的眼光裏有希望、懷疑、猶豫和渴望,半信半疑我的話,我和他們一向私下接觸不多,給他們的印象是一個普通的外籍教官。我茲牙一笑,冰冷沒有任何笑意的眼睛掃視他們一圈,所有人都不自覺地避開我的目光。越危險的場合,我越精神抖擻,仿佛就是為了這一時刻生存,殺氣和死亡從我身上散布出來,伊拉克人終於意識到我和往日的不同。
我接著說,“你們有沒有注意到阿齊茲上校從來沒有看過我給你們的訓練?他看其他教官的課程,唯獨我是例外,為什麼?因為他信任我的能力,他知道我能做些什麼。你們都清楚他能夠升到上校的位置不是依靠情麵和關係,他給我的特例也是對我能力的信任。”阿齊茲上校一手打造了這個營的伊拉克特種部隊,在士兵裏威信很高。我們兩個有過一些合作曆史,他給我一些特權。
看著伊拉克人略有所悟得樣子,我口氣一轉,命令道,“我們天黑才可以行動,還有五個小時才到天黑,我們必須養好體力,所有人都要睡覺,我來值班放哨。”
等所有伊拉克人睡著後,我才稍微放鬆一些。有人可能懷疑伊拉克人身處險境,還能很快的熟睡。要知道,人在極度的情緒波動下,不知不覺消耗很多的能量,身體是處於非常疲倦狀態,睡眠是最好的調整辦法,隻要閉上眼,很快就能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