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一六九(2 / 3)

秦文煜飛快地湊到我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林重席地躺在陰暗潮濕的屋子裏,翹著二郎腿、搖著蒲扇、剃著光頭……活像個等待坐化的閉關高僧。相比之下,破門而入、逆著光站在門口的林彤,無疑正是那座接引他往生西方的女菩薩。

“哥!”林彤的話音未落,身體便已竄了過去,然後整個人都撲到了哥哥的身上。

林重就像頭被豹子撲翻的老虎,四腳朝天、連連告饒:“男男、男男,寶貝妹子,饒了哥饒了哥。你不能每回見著哥就又抓又咬吧,都大丫頭了。哎喲喲喲……不咬不咬。嗨,也莫膈肢我撒……哈哈哈哈,癢!”

我背過身去,屋裏這副雖其樂融融卻略顯不雅的重逢場景,是人都不免心生妒意。

直到現在,我才深深覺悟有個妹妹的好處。

不嚴格地說,我也曾經有過一個,至少在相當長的時間裏應該算是……隻是現在,我已不知該如何麵對她而已。

第九節

“……若以持有兵器一次齊射的火力,來比對部隊投入實戰的能力,那麼恐怕我國最精銳的部隊,也難以同日軍二線師團相匹敵。然而,我若采取主動而靈活之進攻作戰策略,以較小建製兵力行快速機動,則既可以對敵大兵團進行襲擾,限製其作戰效率,亦可相機殲滅其遊散單位,達成積小勝為大勝之目的。”

“……我軍之前雖也對該種作戰形式有所嚐試,然實戰成效不佳。究其根源,係因作戰單位主官缺乏主動進攻意願;即使奉命發動攻擊,也難脫正規作戰之固習,未能加以速決。使敵在遇襲之初便能夠從容展開,遊擊戰法優勢喪失殆盡。”

“……我對日抗戰已進入相持階段,即由民國二十六年以來總體上的被動防禦,轉入攻勢防禦作戰。遊擊戰法,正是屬於防禦戰中的進攻作戰範疇。因此,與南嶽軍事會議確立之對日作戰方針亦相吻合。”

麵對總司令與參謀長,雖說隻是心得彙報,我卻絲毫未敢懈怠,幾乎把在衡山這幾個月來的收獲連湯帶水地端上桌來。

大多數時間,張自忠都一聲不吭地聽著,隻偶爾回過臉同坐在身後的張克俠交談一句。

等我講到講無可講,張克俠這才收起本本,笑著誇讚到:“不錯,看來你此行南嶽,總算沒有入寶山而空手歸。隻不知道,理論精彩,實際演練過沒有?”

“報告長官,徐渡在畢業前的準實戰演習中,以判斷指揮準確、作訓動作規範,受到陳誠副主任與葉副教育長的表彰。”接話的是林彤……

“哦,哈哈哈哈……小林啊,你那位牛脾氣的哥哥呢,怎麼連這樣重要的會議也不來參加呀?”

“回長官話,我哥說總司令和參謀長要不準他上前線,就回武昌種地。”

全場哄堂大笑。

“想來便來,想走便走,這還是軍隊嗎?董副團長,你是怎麼約束手下教官的?!”口氣雖然嚴厲,張自忠的臉上卻並沒有多少怒意。

“去,回去告訴林重,總司令對他另有安排,不會讓他當一輩子教書匠的。把他安在這兒,是磨他的性子,別一上火就爹啊媽啊的。”張克俠話音一落,又是一片笑聲。

“參謀長,再磨下克,林重的大砍刀都要磨成繡花針了,就讓我回部隊克吧!”窗外傳來林重幽怨的嘟囔。

坐在門口的秦文煜連忙打開門,林重軍容整齊地走了進來。他衝總司令和參謀長行了個軍禮,然後一聲不響地找了張凳子坐下。

“就是要把你磨成針,粗中有細的針!”張自忠的話明顯是說給眾人聽的,“論不怕死、拚刺刀,我五十九軍人人都是林重。可是要打贏這場仗,光靠股子不怕死,用腦袋撞坦克,能行嗎?要那樣,還辦什麼幹訓班,隻把學員們召集起來學拚刺刀就好了!”說著,總司令抬手指了指我,窘得我立刻低下了腦袋,“能不能全都像他一樣,用嘴巴吃飯、用腦子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