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弄死你,再叫恁打黑槍,再叫恁弄陰的!”趙家根嘴裏嘟囔著,手起刀落,把拎著著支短槍倚牆而坐、渾身是洞兼七竅流血的日軍軍曹的腦袋,齊脖剁了下來。
盡管跟鬼子沒少交手,仇也結得不淺,可這種狠辣的泄忿手段,還是令魏小叫感到頭皮發麻。在書生意氣尚未脫盡的他看來,打仗歸打仗,子彈橫飛的時候,的確沒什麼客氣可講。不過假如對方已經全無還手之力,甚至根本就是眼奄奄一息,那就該另當別論。
自然,小洋車無從獲知自打臨沂會戰告負後,這個土得掉渣的小子跟著叢慧一路上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更不會了解在兔子近乎簡單的因果邏輯中,一切痛苦與艱辛的起源,都被罪有應得地摞在日本人頭上。
“魏營長,咱隊長叫喊你過去,門外頭發現個活的鬼子官,還凶得很!”
第五節
山田喜藏坐在地上,一邊虛張聲勢地怒吼著,一邊發了瘋般地揮舞著手中的戰刀,以阻止旁人靠近。金色的佐官刀緒拖在地上,揚起一片灰塵。
事實上,就算沒有被死去的坐騎壓住雙腿,他也不大可能站得起來。第二輪炮擊的兩發迫擊炮彈準確落進了以他中心、半徑不到五米的範圍內。要不是倒下的馬身阻擋了一些彈片,此刻的他或許已經肚破腸流了。
然而,現在看來,當場被炸死或許還是一種幸運,至少勝過被支那士兵羞辱,尤其是這些沒有統一製服,與其說是軍人、毋寧說是一群衣衫襤褸的農民的家夥。一想到連野沢那樣懦弱無能的軍官都能頂著戰傷的榮譽回到九州家鄉,山田就更不能容忍自己被支那軍俘獲……他必須盡力拖延,“丸山大隊應該還沒有走遠,如果聽見槍炮聲,一定會回師救援。”
他並非沒有想到過自盡。然而,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原來自殺遠比殺人或是帶領士兵衝鋒更需要勇氣。
對峙期間,他甚至劃傷了一個企圖從背後接近自己的敵人,對方哇哇咒罵著退到一邊。
“謔謔,是個大官兒,可惜腿折了。要不是看丫老揮著個小刀片子,洋車爺還真有點兒想把他抬回去請賞。”
嚴陣以待的叢慧不屑地哼了一聲。
“叢護士,喔不對,是叢隊長,我說你哼啥?我隻說是有點兒想,可並沒打算真這麼幹。要不,你們把這位爺押回去請功?看你們也怪不容易的……再說了,咱團一向有不留鬼子活口的規矩,不比你們新四軍。”
“我也沒這習慣!”說話間,叢慧飛快地拔出南部,迅速扣動了扳機。
“噯——”沒等魏小叫勸止,槍就響了。子彈從日軍大佐的左側太陽穴鑽入,卻沒能從另一側鑽出。不過,這已足令敵酋圓睜了雙眼、一聲不吭地緩緩歪倒。
“可惜了,都不知道這家夥名字,說不定在他們那邊兒還是號人物。”魏小叫搖頭歎息著。
“老謝,我親手打死了一個鬼子大官,給你報仇了。”叢慧轉過身,麵向東方、喃喃自語。
第六節
山田喜藏大佐,日本華中派遣軍第十一軍第十六師團三十旅團第三十三步兵聯隊聯隊長。昭和十四年亦即民國二十八年五月十二日,在第十一軍之所謂襄東作戰中,於大洪山地區被國民政府遊擊部隊擊斃。依照慣例,死後獲軍方追晉為陸軍少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