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一四八(2 / 2)

閑談中林彤得知,這個來個晉南富紳之家的丫頭崇拜瑪塔哈莉,一門心思地盼望結業後能調去已屬淪陷區的上海,更是女生中隊中為數不多的幾個投報行動隊而非情報隊的學員之一。林彤並不清楚誰是瑪塔哈莉,但她很樂意把自己一直努力隱藏的依賴性暫時寄放在這個麻利果敢的舍友身上。

不過這也隻能是暫時,因為不到一個月後,臨訓班就迎來了期待已久的畢業典禮。

第五節

對臨訓班的千餘名學員來說,這一天注定要銘記終生。

典禮開場後,副主任餘樂醒首先宣讀了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蔣中正由桂林發來的賀電。之後,專程趕來參加畢業儀式的臨訓班主任戴笠登台訓話。憑心而論,他講話的內容並沒有多少新意,無非是“忠於領袖和國民革命理想、不計較個人名利得失”、“同誌即手足,團體即家庭”、“除我國民一黨,其它大都以顛覆政府、謀取私利為目的”等等……

台下應屆畢業的學員們全都興奮異常,他們中相當一部分人之前一直無緣親睹這位戴雨農先生真容;剩下的,也隻是在十個月前的開班儀式上遠遠一見而已。

“……一將功成萬骨枯,我們為革命要甘為枯骨!軍統的曆史是用特工的血淚寫成的。死亡臨頭之際,要甘為事業獻出自己的生命。千百萬無名英雄的犧牲才能換來曆史短暫的輝煌。你我的曆史地位在於為這些豐功偉績作出無聲的貢獻……”

每逢訓話間歇,學員們都會在各大隊大隊長、中隊長以及區隊長的鼓動下,一齊起立、高呼口號。林彤也混在激動的學員中間,有一句沒一句地附和著。她始終覺得革命需要的首先是冷靜與智慧,而不是隻會導致失誤的衝動。不過,她仍然對亢奮得紅了臉、流著淚的雷天元、李甲孚們投去羨慕的一瞥。至少在這一刻,他們是有信仰、有理想的。而她現在滿心裏想著的,卻隻是一個男人,這不免令她微感慚愧。

戴笠訓話完畢,並沒有繼續留在台上給畢業學員頒發證書,而是領著餘樂醒等兩三個幹部匆匆離去。此刻,學員們大都隻顧急切地等著總隊長陶一珊叫到自己的名字,好上台領取畢業證書,以及一個裝著自己未知命運的牛皮紙信封。

林彤模糊地預感到出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不過她的思緒很快就被滿臉喜色的徐燕霜打斷:“林彤,看我的!”

林彤強作羨慕地接過那張套著黃色邊框的畢業證書,令她感到詫異的是,上麵不但有蔣中正和內政部長的簽名印戳,落款處加蓋的也是內政部的朱砂官印,而有關軍統局,則是隻字不見。

“徐同學,你被派去哪裏了?”身材壯碩的雷天元不知何時已擠到兩人身邊。

“上海,我一直想去的地方!你呢?”徐燕霜得意地揮了揮手裏的信封。

“唉,我重慶,先回局本部報到。”雷天元顯得有些蔫頭耷腦。

“也不錯啊!將來你作了大官,可是得想著咱姐妹倆哦。”她親熱地攬住林彤,即便是安慰,語氣中也依然泛濫著沾沾自喜。

“那是那是,先生不是講了,同誌即手足嗎?將來我們成立同學會時,你和林同學可別忘了報名!”

“那是當然,少了我們兩個絕代巾幗,剩下一群須眉有什麼意思?”

同誌即手足。

此刻,在這一千多名歡騰雀躍的年輕人中間,大概沒有誰會想到,在他們即將踏上的那一條條或波詭雲譎、或爾虞我詐、或殺機四伏的人生道路上,這句話將發揮怎樣的作用,又將怎樣伴隨其中的一些人,直至終老。

第六節

“念!”戴笠臉色陰沉地命令了若萍宣讀電文。除了他們,屋裏就隻剩下餘樂醒和另一個行動隊教官。

直覺告訴餘樂醒們,一定出大事情了。

果然,了秘書才念到一半,兩個人就已驚得目瞪口呆:

國防最高會議副主席、國民黨副總裁、國民參政會議長汪兆銘、陳璧君夫婦、宣傳部長周佛海等十餘人集體出走了!

“目前,這一消息尚為絕對機密。餘副主任,你把手裏事務交接一下,即刻同我回局本部商議緊急對策,一旦掌握彼等之叛國實證,我們便要隨時準備對其加以製裁。叔逸,你和餘副主任不是外人,有關特訓班接下來向黔陽搬遷一事,你須得多用些心,這也是為局裏分擔責任。”

“戴先生,現在汪副主席一行到了哪裏?”餘樂醒的措辭依舊保持著他一貫的謹慎。汪兆銘與蔣先生之間陰晴不斷、時分時合,誰能說清這次會不會又隻是暫時負氣而去,不日即歸。

“河內!”從戴笠牙縫裏恨恨地擠出兩個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