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一四七
第二十七章
第一節
十一月的臨澧，蕭風瑟瑟，即便是在正午的陽光下，身上也沒有多少暖意。
近一個月來早已習慣獨處的林彤坐在“雨農堤”的木凳上，意興索然。廣州與武漢的淪陷，在中央警官學校特種警察訓練班千餘名學生中的確曾引發一陣軒然大波。隻是沒過多久，喪失名城的沮喪就又被另一件大事引發的興奮所替代——即將到來的臨訓班一期學員畢業典禮。當然，林彤始終覺得這件事與己無關。由於報到的時間已值本期末尾，她是注定要被拖入下一期的。
陣陣宏亮的歌聲從禮堂的方向傳來。林彤知道，那是幾個麵臨畢業的學員中隊在集體排練班歌。歌聲遒勁有餘，卻明顯陰柔不足。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一千一百多名學員中，女生甚至不足兩百。大概也正因為如此，像林彤、徐燕霜、文菲芸這樣相貌出眾的女生，很快便成為男學員們追逐、關注的焦點。
盡管政訓處和總隊長陶一珊一再嚴令，校內男女生之間不得進行與課程無關的交流。然而對於這些大都正值春華年少的學員來說，措辭再嚴厲的禁令也無法屏退春情萌發之後的蠢動。眼下，林彤的衣兜裏就很塞了幾張男學員們私傳來的小紙條。相比臨訓班第一班花文菲芸的遊蝶戲鳳、來者不拒，林彤對這些春心正熾的男生基本嗤之以鼻，尤其是其中幾個死纏爛打的河南藉學員，簡直令她不勝其煩。
事實上，林彤對整個臨訓班從裏到外都感到厭煩與迷茫。她不知道諸如秘密通訊、用毒、爆破、盯梢、脫梢，甚至偷盜竊物之類的課程究竟跟自己有什麼關係，自己幹嘛非得去學，更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名為警官學校特訓班的機構更像是在培養殺手與刺客。基於同樣理由，在入班之初選擇主修業務時，她幾乎毫不猶豫地選取了電訊專業。後來還是在特訓班副主任餘樂醒的一再勸導下，才勉強同意輔修情報課程。
至於男女之歡，林彤也不是沒有想過。隻不過身心俱有所屬的她始終努力克製著這種欲望。隻有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才會躲在冰冷的被窩裏一遍又一遍回味一個月前那最後一個刻骨銘心的露澤之夜。在林彤看來，欲愛真是一扇奇怪的門，一旦打開，便再也無法關上。任何壓抑、排解甚至無視它的努力，到頭來都是自欺欺人。
“徐渡，你現在到底是死是活啊？不，你才不會死呢，你個壞東西是不是又在跟別的什麼女人快活？！”她如同一個幽怨惡毒的棄婦般自言自語。這也是獨自一人的好處之一，很多悶得久了的話，可以悄悄釋放出來。
遠處，正有幾個男學員有說有笑地朝這個方向走來，估計也是打算進禮堂排練的。
禮堂，這算什麼禮堂啊？！聽說最初不過是一間用茅草竹架搭建的大篷而已，也就最近才加了些磚瓦，以穩定結構，林彤總是不自覺地在心裏拿它和國立武漢大學的大禮堂相比。
林彤盡量裝得對不遠處的聒噪無動於衷，直到從眼角的餘光中發現，那些精力旺盛的家夥已經停下腳步，並衝著自己這邊兒指指點點、相互推搡慫恿，這才決定立即躲開。從人堆裏，她認出了李甲孚和雷天元。在她眾多的仰慕者中，鮮有敢於當麵遞交情書的，而這兩人無疑算是膽大的，因而留下了一些印象。尤其是前者，算得上一表人材，要不是他臉上那股子天生的傲慢，林彤幾乎對他產生了些許好感。
壞了！李甲孚真的在向自己走來，身後那班唯恐天下不亂的男學員也開始起哄。憑什麼？憑什麼要成為這些小男人的談資？！說到傲慢，她林彤在武大時，可是一向以相貌不可方物、性情不可一世而出名的。
林彤不慢不忙地站起來，視若無睹而又悠閑自得地朝著教官辦公區的方向晃去。
足夠的冷漠，永遠是讓那些自我感覺良好的男生知難而退的最有效策略。
“……維護我們領袖的安全，保衛國家領土和主權！須應當，剛強沉著，整齊嚴肅，刻苦耐勞，齊心奮鬥！國家長城，民族先鋒，是我們……”禮堂裏，班歌的排練已近尾聲。
第二節
擺脫了仰慕者的糾纏，林彤決定繞個遠路回宿舍。本來她已經打算放棄追究是哪個過分熱心的舍友總把些個男學員的拙劣表白塞到自己枕下，然而現在，她改變了主意。既然是周末，大家都閑得無聊，那就索性更無聊一點！
經過特訓班主任辦公室時，林彤覺察出一絲異樣。平時這裏總關著門，極少見人出入，今天門口卻站了兩個戴墨鏡的大漢。
管它呢，林彤對自己的多事感到好笑。她正打算快步走出這兩個男人粗魯直白的視線，忽然聽見有人在背後叫她。
“小林同學！”
林彤轉過身，見特訓班副主任餘樂醒正站在主任辦公室的門口向她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