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一四六
第十一節
以我們之間不算太少的交戰記錄研判，日軍應該不傻，尤其不至於傻到幻想我軍會為求自保，乖乖讓出這條事關十數萬人性命的羅宣公路。要如道，如今正在這片方圓一百五十華裏的土地上上演的，是地地道道的包圍與破圍戰。要麼魚死，要麼網破，隻有腦袋進水的人才會存有“大路朝天、各走半邊”的僥幸。
那麼，日軍主動遣人示好，其禍心安在？總不會是兩個昏了頭的漢奸自告奮勇吧！懷揣這個疑問的我，一直覺得很不踏實，熬到後半夜還沒能入睡，最後索性爬起來去找陳芳芝。
“團長，不大對啊。五十九軍跟這個第十師團沒少交手，這冷不丁派倆漢奸說客來，我有些想不通。這裏麵該不是給咱下了啥套兒吧？”
陳芳芝撓著下巴，顯然他也不大相信這世界上能有白得的好事兒：“哎呀，我也一直在琢磨，這漱穀小鬼子應該沒這麼孝順才是。”
我鼻子差點兒沒氣歪，這個占便宜沒夠的家夥！
“要不，夜裏派個人摸過去瞧瞧？別都被人賣進窯子了咱還坐在這兒盼花轎呢。”
話糙理不糙。不過派誰去卻犯了難——偵察排的幾個好手去摸光山、經扶的情況還沒回來。真交給個沒數兒的人，那還不如不交。我就更別想了，讓司令部派來助陣的臨時團附到陣前刺探敵情，在陳芳芝看來那絕對是在打臉。
“請熊連長來，就說我老陳有事求他。”陳芳芝吩咐侍衛。
熊誌！對，也就他最合適了。
不大會兒，特務連連長就被找來。他倒是大方，才聽完就滿口答應下來。隻不過，他這一去，去了足有三、四個鍾頭。直到天邊微曦時才急急惶惶地趕了回來，而且一進門就嚷嚷：“壞事兒了、壞事兒了！”
說了半宿話、正有些犯迷糊的我和陳芳芝都嚇了一跳，當即從條凳上蹦了起來、睡意全無。
“日本人跑了……”熊誌接著不得要領地渾叫。
“小聲點兒，什麼跑了，說清楚！”對這種沒頭沒腦的報告，陳芳芝有些來氣。
“跑了，不見了，沒影兒了。我好容易摸近那邊兒，發現日軍白天的陣地上，連一杆槍、一個鬼影子也沒有了，光剩下幾頂帳篷。我進去找了一圈兒，啥都沒留下。喔，我那會兒有點兒跑肚，還在裏麵解決了一下。”說到這裏，他得意洋洋。
陳芳芝愣了，我也愣了。
現在，我們終於明白日軍為什麼會無緣無故派人過來了……人家壓根兒就沒指望我們讓開道路，相反，是希望把我們釘死在這裏，他們好安安心心地跑路。就連派來送死的，用的也是死光了都不心疼的漢奸！
至於這幫家夥趁夜去了哪兒，大概隻有老天爺知道。
第十二節
日軍跑了。
追，肯定是追不得的。對方挾步騎炮聯合兵種優勢，雖然首日交火受到些損失，但明顯並未損及骨幹。真追上了又能怎麼樣？這可不比以逸待勞的防禦作戰。
那麼，剩下的選擇就不多了：要麼借機撤走去找主力會合，要麼留在原地防守待變。
走，還是守？這是個問題。
“再聯係不上就全給我上陣地修工事去，你說養你們幹什麼吃的？！”陳芳芝橫鼻子豎眼兒地從電台室摔門出來。不用問，與上麵還沒聯絡上。
“這也不一定怪得上他們，估計咱主力這會兒不是在行軍，就是在打仗。”我一邊和稀泥，一邊手搭涼篷、仰臉看天……一隊日軍飛機正漸飛漸遠。
“這我知道！可要聯係不到長官，我們就得按當初的計劃在這裏守上五天，接下來的這三天鬼曉得會發生什麼……我說你仰著看啥呢，不怕接著鳥屎啊？”說歸說，他也有樣兒學樣兒地抬起頭漫天踅麼。
“飛機，飛走了。我說過人家對你這千把來人沒胃口吧，日本飛機打咱頭上過，連屁也沒撂下來一個。對了，那是哪個方向？”大概是仰得久了，我一低下頭就覺得頭暈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