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一四五(1 / 3)

正文-一四五

第八節

兩槍過後,一線的五三八團士兵就如同得著命令,所有機步槍紛紛跟著開火。

陳芳芝有些惱火,可也沒啥辦法。潢川之役後,五三八團補入的兵員接近半數,挨了一波炮彈之後再見著活生生的日本人,新兵們估計早都手心冒汗、一觸即發了。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有些蹊蹺:在遭受了最初的人員損失後,日軍看起來卻並不慌張,仿佛攻擊線上的那十來具屍體本就在計劃之中。他們隻是放低身形,或蹲或跪地原地開槍還擊,而對不斷有人倒下置若罔聞。

很快,謎底揭曉:就在首批進攻者麵前不遠處,又有數百名日軍像是平地冒出來的一樣兀然出現……這足以令守軍官兵大吃一驚。看來,對麵的人昨晚也沒閑著——他們利用夜色掩護,已經在離我們不足四百米的地方挖出一條寬達百餘米、深不過半米的淺壕,足夠一個中隊的士兵匍匐藏身。而且顯然,以這種伎倆對付缺少高點偵察手段的我軍十分奏效。

淺壕迅速拉近了日軍與我方陣地之間的距離。更要命的是,我們之前對誘餌部隊的阻擊,已使自己的陣地布局、火力點配置暴露無遺……果然,就在真正的攻擊部隊紛紛現身、邊射擊邊快速躍進的同時,第三批日軍炮彈也嘯叫著飛臨我們頭頂、轟轟隆隆地傾泄在機槍掩體周圍。

爆炸是如此密集,以至於整個陣地都在戰栗,沙袋上的零散子彈和用過的橋夾紛紛跳著舞向四周散落……

“他娘的徐渡,這就是你說的佯攻?!”陳芳芝氣急敗壞,“機槍,機槍手怎麼回事?沒斷氣的話就給我接著開火,子彈打光了老子給你們搬!抽大煙的,去接管右手的機槍組,把衝上來的鬼子壓住!”

他從掩體裏直起身子,揮動著漢陽造,張牙舞爪,似乎對近在咫尺的爆炸視而不見。

白藥手足並用地在硝煙四起的陣地上飛竄,像一隻奔命的螞蚱,間或還得滾進某個冒著煙的彈坑,以躲避如附骨之蛆般追蹤而至的機槍子彈。

“早幹嘛不讓他去操機槍?”我邊射擊,邊頭也不轉地質問已然發了飆的陳芳芝。

“什麼?你剛說什麼?”一顆流彈咻地一聲從打五三八團團長的頭皮上掠過,他本能地一縮脖子,因而沒有聽清我的抱怨。

“你不是說會關照老二二八團的混蛋嗎,那幹嘛還讓他頂在前頭?”我回嚷道,旁邊已又攢起一小堆來不及收拾的橋夾……槍是真不錯,除了拉栓稍顯費勁,我用著仍算順手,槍托有力的後座感也讓人覺得踏實。

“你沒長眼嗎?倒是不用賣力氣挖坑,可回回都頭一個被人家炮兵招呼。再說,我也不想讓拉一褲子屎的新兵帶垮整團人!”話音未落,他已經翻出散兵坑。

……他要指揮的是全團,而不是跟我在這裏拌嘴。

第九節

日軍快速逼進,陣地前緣的士兵甚至已經在班排長指揮下,上好槍刺、抽出大刀,準備應對短兵相接的肉搏;另一方麵,日軍火炮的彈著點也在不斷後移,大概是不希望其攻擊步兵在突入守軍陣地時為己方炮火誤傷。

被壓製多時的我軍機槍組終於重又開始發威,ZB26罵街般時吵時歇的叫囂中還夾雜著一兩架馬克沁或是哈齊開斯持續而暴躁的怒吼。成串成簇的子彈無情地掃落到土黃色軍裝的陣列中,射穿人體之後,繼續在泥土地麵上激起如雨天湖麵般密密麻麻的“浪花”。

雙方幾乎已糾纏到一起,這使得落在後麵的日軍掩護機槍不得不心存顧忌;而反觀我軍則明顯要放肆得多——急了眼的機槍射手索性從掩體後直起身,抱著“捷克造”猛烈腰射,就連白藥精瘦枯幹的身影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