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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不用跟進來,我是想看看,我從民眾荷包裏募集來的錢,被他們糟蹋到何種程度!”馮長官衝眾人一揚手,然後徑自向下摸索。

水很快沒過他的小腿、膝蓋,腰腹,最後幾乎漫至胸口……以他的身材,真換作一個小個子炮兵,怕是要沒頂了。

“是什麼混賬,拿了國家與老百姓的血肉錢,卻修出這種見不得光的東西!”馮玉祥的聲音再次在炮壘中炸響時,已然有如一口發怒的洪鍾。

“馮長官,事情原委我已基本調查清楚。當初督造這些工事的人叫蔡繼倫,還是堂堂陸大畢業,現已潛逃。想是此人將工程款項中飽私囊,才會弄出這等泡澡陣地來。我之官兵若據此而戰,結果實在不難相像。”嚴立三臉色鐵青。

“嚴主席,不必講了,這樣的敗類,幾近通敵賣國,將來一旦拿住,我非親手斃了他不可!”

“馮長官,辦掉幾個貪腐官員以儆效尤自是必要,然而當下最急切的卻是要讓委員長和軍委會知道下麵的情況。宜昌既然,則武漢應亦有之。倘或將來之重慶防務,再蹈此轍,那麼中國可就……”嚴立三把最後半句話生生咽了回去。

第十節

徐泊拍撣著身上的泥土,衝正在遠去的日軍轟炸機群啐了一口。這實在不怪他,自從沿粵漢線繼續南下後,列車幾乎每天都要被日軍飛機招呼一次,再有涵養的人都不免憋了一肚子惡氣。

“這日本飛機真是怪了,鐵路兩邊來來回回犁了幾遍,就像他們知道副委員長您在這裏。”徐泊一邊幫著把馮長官的子女家人拽出低矮的機槍壘,一邊百思不解地低聲嘟囔。多虧了這些距離鐵路僅三四百米、且數量眾多的防禦堡壘,日機近一小時的狂轟濫炸,看來並沒有造成多少傷亡。

“人家本就是衝著我們這一車千把人來的,”馮玉祥冷笑了一聲,兩手叉腰活動著彎酸了的腰背,“沒見他們把火車都撂在一邊不管,隻是盯著我們的藏身處沒完沒了?”

“馮長官,您的意思是有人在向日軍通風報信?”徐泊頓時覺得事態嚴重。他曾不止一次聽人說到,日軍每逢進攻,必先提前收買大量漢奸,藉以刺探情報、散布謠言、擾亂軍心民心。隻是沒想到,這些人的嗅覺竟如此靈敏。

“我們現在到了什麼地方?”馮玉祥似乎對如影隨形的危險並不為意,他更關心的反倒是行程的延誤。

“剛過官塘驛,已進蒲圻地界。”徐泊應聲道。

“去跟鐵路上工程處的人說說,請他們抓緊時間搶修前方炸毀路段,我們好連夜出發,後麵的就先不用管了……照我的估計,鹹寧丟失就在這兩天。我們過後,應該不會再有火車來了。”

“副委員長,我們這樣一路頂著鬼子飛機,難道是去長沙趕什麼大場麵?”傳完令後,徐泊回到馮玉祥身邊。大家心裏都明白,在這樣的情形下,離開鐵路或許要安全得多。

“武漢一丟,日軍必指日南下,長沙防務要緊啊,不親眼看到那裏的部隊,我放不下心。此外,我同蔣方震說好的,去參加陸大特三期畢業禮。而且早些到了,說不定還能讓你見上父母一麵……”馮玉祥溫和地看著自己的這位年輕副官,微然一笑。

“就是寫《國防論》的蔣方震?”徐泊兩眼放光,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然是他,難不成天下還有第二個蔣百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