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山城風雨-第十九章 山城風雨(3)(2 / 2)

華連智苦笑了一聲,說:“沒什麼好說的。”簡單把自己在中央軍校的情況說了,言語中顯得心神不定。

司徒樹羽見他桌子上放著那疊報紙,翻看幾眼,便知道他的心思,說:“我前兩個月在上海,正好聽說夏啟益的事,這事在上海灘傳得轟轟烈烈的。”

華連智精神一振,忙問:“究竟怎麼回事?”

司徒樹羽說:“聽說是有人打電話邀夏啟益到租界談事情,結果夏啟益到那一下車,就被埋伏的槍手當靶子打了,說是中了四五槍。有人說夏啟益命大,穿著鋼絲背心,而且日本人請了東京帝國大學的教授來動手術,把他從閻王爺那拉了回來;也有人說日本醫生開膛破肚,就是找不到子彈,那子彈有毒,遇血即化,無影無蹤。什麼離奇的說法都有。不管怎麼說,這大漢奸最後還是一命嗚呼了。”

華連智問:“知不知道這事是誰幹的?誰打的電話?” 夏啟益當了漢奸頭子,成為眾矢之的,平時出門一定倍加小心,究竟是什麼人一個電話就能讓他冒險進入租界?

司徒樹羽說:“八成是軍統幹的,前麵已經有好幾個漢奸就是這樣被幹掉的,不過那幾個都沒夏啟益職位大。至於裏頭的細節,外人無從得知。”

“抓住了刺殺者沒有?”

“當局大肆搜捕,抓了不少人,裏麵有幾個是真凶,誰也不知道。”

華連智的心怦怦直跳,壓低了嗓音問:“知秋一直留在上海,她的事情,你知道嗎?”

司徒樹羽微一遲疑,搖了搖頭。

華連智兩手絞在一起,眉頭緊鎖,他眼前浮現出夏知秋被日偽特務追捕的畫麵,一想到她可能落到如狼似虎的日本憲兵手裏,不禁毛骨悚然。

司徒樹羽豈不知道他和夏知秋的戀情,說:“知秋是個好姑娘,好人會得老天爺眷顧的。”

華連智說:“我早就不信什麼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一套了。日本人造了多少孽,中國人遭了多少罪,老天爺的報應在哪裏?”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大口。

司徒樹羽說:“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時候一到,一切都報!我也不信有什麼老天爺,但我相信這個世上有天理,那就是邪不勝正!”

華連智沉吟片刻,問:“你在那邊,曉得瑞林的情況嗎?”他和司徒樹羽、邵瑞林三人都是好友,邵瑞林和他還是河山縣老鄉,兩年來一直杳無音訊。

司徒樹羽歎了口氣,說:“瑞林可惜了。”

原來,邵瑞林是日本早稻田大學的畢業生,河山縣淪陷後,他看到日軍進城,就拿了早稻田大學的畢業證和父親等鄉紳到城門口,打著太陽旗和納粹德國卐字旗歡迎日軍,很快就被日本人任命為縣長。

華連智十分吃驚,想不到邵瑞林堂堂熱血青年,居然主動投敵!他問:“他這麼做究竟是為什麼?”

司徒樹羽說:“邵瑞林歸國後就一直不如意,正遇到全國反日浪潮,因為是日本學校畢業的,遭到當地人的排擠,進不了政府,隻能開了個小私塾,教幾個學生勉強糊口。他的誌向你也知道,就是要為官一方,有所作為。當個小小的私塾老師,怎麼能稱心呢?”

華連智皺眉說:“唉,就算生活不稱心,也不能投靠日本人哪。”

司徒樹羽說:“他心裏究竟是怎麼想的,誰也不清楚,除非能當麵問他。再說了,投靠日本人的又何止他一個?抗戰以來,投降日寇的漢奸軍隊,成千上萬!咱們國家到了今天這種地步,漢奸太多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華連智說:“漢奸太多,緣於咱們國家民智不開,教育不興,平民百姓乃至許多下層官兵,隻知有家,不知有國,沒有民族觀念。”

司徒樹羽搖了搖頭,說:“汪精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官做得還不夠大?學識還不夠高?他不也走了這條漢奸路嗎?你可別小看了人民大眾和廣大下層官兵,中國真正的力量就蘊藏在他們當中,將來抗戰的勝利,也要依靠他們來實現。”

華連智聽到這,心念一動,壓低嗓門,問:“司徒兄,你……是不是共產黨?”在學校期間,他就知道司徒樹羽喜歡研讀共產革命的書刊。華連智曾讀過在國統區公開發行的《新華日報》和《群眾》周刊,對共產黨的言論觀點並不陌生。

司徒樹羽微笑了一下,認真地回答他:“共產黨時時刻刻都在人民群眾之中,沒準也就在你我身邊。”

華連智立刻就意識到自己的話問得衝動而魯莽。

他和司徒樹羽,走的是不同的兩條路。

這天晚上,他想了很多,除了夏知秋,還有投奔共產黨的弟弟連信,還有未來等待著他的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