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山城風雨-第十九章 山城風雨(2)
華連智劃著火柴,替父親點著煙鬥,問:“阿爸,你在想什麼?”
華宜農沉吟片刻,問:“你在軍校政訓班的情況,我一直不過問,今天,我倒想問問你們學的主要是些什麼?”
華連智簡略地說:“政訓內容無非是講國民黨黨史、三民主義、五權憲法,還有時政學、經濟學、國內外時事報告什麼的。”
華宜農問:“你們是怎麼評價共產黨的?”
華連智心中一凜,說:“阿爸,你問這個幹什麼,現在是國共合作……”
華宜農搖了搖手,指著桌子上的信說:“你別給我打馬虎眼,從封口的蠟印看,連信的這封信到重慶時已經拆開檢查過了,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頓了頓,又說,“從今年開始,國共兩黨的磨擦糾紛,在各地不斷發生,乃至有些地區發生武裝衝突,這樣的消息我已有所耳聞,你更不會不知道。依我看,國共合作的蜜月期已結束,以後隻怕會越鬧越僵。”
華連智低聲說:“阿爸,您老是明白人。”
其實,他早就得知,在今年年初的國民黨五屆五中全會上就通過了“溶共、防共、限共、反共”的方針,根據會議確定的方針,會後陸續製定了《限製異黨活動辦法》、《異黨問題處理辦法》、《處理異黨實施方案》等一係列反共文件。在軍校政治會議上,校方開始反複強調:“當此抗戰建國時期,在教育上惟有三民主義深入人心,乃能增加抗戰力量,以圖生存,而不容許馬克思主義攙雜其間,致滋流弊”。已有高官視察學校時宣稱共產黨“陽用邊區政府之名,陰行蘇維埃紅軍之實,並煽惑收容大批青年,自行擴張,整頓充實,圖謀不軌”,華連智聽到這樣的言論,想起了遠在延安的連信,難免忐忑不安。
華宜農問:“你怎麼看這個事?”
華連智想了想,說:“國共爭端,就像是兄弟間的紛爭,日本是我們的共同敵人,如今國難當頭,不管兄弟間的這種分歧有多大,都應當一致對外。”
華宜農點了點頭:“你有這種看法很好。”起身踱了幾步,站住了,眼望著北方,怔怔出神。
華連智知道父親在思念連信,也沒說話。父親是堅決反對一黨獨裁、反對同胞相殘的。當年為蔣委員長捐飛機祝壽時,父親就堅持要在捐獻的飛機上題字“不供內戰”,鬧出了不少糾葛。
華宜農轉過頭來,說:“兄弟鬩於牆,豈能不遭外侮?不管當權者怎麼想怎麼做,你要堅持自己的正確看法,即使是軍人,也要有民族大局觀念,要有獨立的人格。”
華連智應了一聲“是”,父親這話深得他心。在軍校期間,校方要求每個學員宣誓“我等各本良心,服從最高領袖蔣委員長之領導,盡心盡力,報效國家”的內容,宣誓人“並代表全家宣誓遵守抗敵公約”,“如有違背,甘受領袖和政府最嚴厲的處罰與裁判”,諸如此類宣揚個人崇拜的效忠誓詞,華連智讀來從來都是有口無心,這和華連誠完全不同。
晚上,華母輾轉難眠,華宜農問:“怎麼了?”
華母歎了口氣:“想起這幾個兒子了。”問身邊的丈夫:“現在就咱們倆個人,你倒說說看,這四個孩子,你最中意哪個?”
華宜農說:“四個孩子哪個還不是我們的心頭肉?”
華母說:“別人都說我們最寵小兒子,但外人不知道,我還看不出來嗎?特別是信兒走了之後,我就感覺你最中意的還是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