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山城風雨-第十九章 山城風雨(1)(2 / 2)

華母說:“我是過來人,也年輕過,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是華家的少爺,如今老二老三都去打仗,這仗也不曉得打到什麼時候,以後這家業沒準就得指望你了!可你也要為家裏爭口氣!以後就是找媳婦,也要找個門當戶對的。小慧留在我們家,管她吃住,供她上學,已經算是造化她了,可不能跟你有什麼……”

連孝又氣又急:“阿媽,你說到哪裏去了,我跟小慧,什麼事情都沒有的!”

華母說:“這就好!你要當心,小慧這丫頭,出身小戶之家,家裏原是做小買賣的,擅長精打細算,攀上你,那可是一本萬利……”

連孝聽到這,再也忍不住,“忽”地從車上站起來:“阿媽,你可別把小慧妹妹看扁了!”

黃包車猛地一震,車夫忙喊:“太太,少爺,你們好好坐著不行嗎?車都要被弄翻了。”

連孝氣鼓鼓地跳下黃包車,衝著車夫喊:“拉你的車,少管閑事!”

華母見連孝發了脾氣,心中也有些不安,說:“好了好了,不管中聽不中聽,你可要記住阿媽的話。”

來到碼頭,正巧看見華連智站在船頭,一身軍裝,手裏提著一隻皮箱,向他們招手,船一靠岸,便第一個跳下來。

華母看到身著軍裝的連智,不禁想起死去的老大連誠,又悲又喜。連孝接過二哥的提箱,拉著他往家就走。

這段時間敵機空襲日益猛烈,開始隻轟炸重慶,接著,成都、宜賓、樂山、自貢、萬縣等周邊城市也遭到轟炸,連巫山、涪陵、雲陽、墊江這樣的小縣城也不能幸免。有的鄉下人還不知飛機為何物,初見敵機,都拿了紙錢焚燒,抓了白米朝天上撤,跪在地上對天磕頭作揖,以為那是天上來的神物。而這些“嗡嗡”怪叫的鐵鳥,就對著地上大群大群的燒香拜神者掃射投彈。

這些天,華連智實在放心不下家裏,便請假回家看看,一到重慶,連江裏也能見到浮屍,死傷之慘可見一斑,問起家裏詳情,好在無人傷亡,總算是大幸。

進城後,隻見路邊的街道角落裏搭建了許多防空棚,方法倒也簡單,挖一個洞或坑,在坑裏洞邊栽上幾根碗口粗的圓木,上麵再橫放幾根,搭成一個架子,架子上再密密地架上許多圓木,圓木上麵蓋些草,草上再鋪上厚土。

連智停下來看了看,說:“防空棚的效果怎麼樣?”

連孝說:“不管用的!我親眼看到一個防護團員靠在一個防空棚的立柱上,眼睛睜得大大的,一塊長長的彈片像把劍似的從他的胸部直直地切了進去,把他死死釘在了柱子上。”連孝邊說邊在自己胸前比劃,嚇得華母連連搖手:“說這些幹什麼?趕快回家。”

“怕什麼?”經曆過公園那次大轟炸死裏逃生後,連孝不但沒有嚇倒,反而生起了敵愾之心,學著民謠唱:“讓你龜兒子轟!讓你龜兒子炸!老子有很好的防空洞,不怕! 讓你龜兒子轟!讓你龜兒子炸!老子們有廣大的農村,不怕!讓你龜兒子轟!讓你龜兒子炸!老子們總要大反攻,怕啥!”

華母看連智一直有些悶悶不樂,人也瘦了,沒有他大哥連誠那種青年軍人的神采,便問:“在軍校還習慣吧?”

連智淡淡地說:“還好。”其實他在軍校的學習並不如意。軍校的一切都是刻板的製式教練,這種形式教育也是軍人出身的蔣介石的嗜好,他到中央軍校,首先看的就是製式動作,如閱兵時的閱兵式、分列式,主要是看“立正”、“敬禮”、“正步走”。生性崇尚自由的華連智,對這種千篇一律的枯燥訓練很不適應。

回到家,華宜農單獨把華連智喊進書房裏,說:“今天還真是好事成雙,連智也從延安來信了。”說著從抽屜裏拿出一封信來,放到桌子上。

華連智心中大喜,自從連信走後大半年了,這是頭一次來信,他趕緊打開信箋,隻見上麵寫道:

“親愛的雙親大人膝下:

兒身體好,毋為慮。兒即將離開延安,奔赴抗戰最前線,邊學習邊戰鬥,與同誌們一起消滅侵略者!如果不能活著的話,雙親大人應保重玉體,撫育好連孝和小慧妹妹,不論以後遇到什麼難事,賣掉土地、房屋也可,隻要把生命熬過來,到十年八年我們就好了。兒此去為國家爭人格,為民族求生存,為革命盡責任,為親人的幸福生活,即使光榮而死亦無遺憾,望雙親不要悲傷掛念,是我做兒子最後的心願,罪甚!罪甚……”信的最後一句:“未得二哥來信,甚念想,望轉達問候。”

華連智讀完這封信,十分激動,心想:“連信去了那邊才半年多,就要上戰場,是不是太快了。”不禁為三弟捏了把汗。

華宜農神色卻不那麼興奮,而是臉有憂色,他摸出了煙鬥,拿在手裏遲遲沒有點上,好像在思考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