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是說話了,安如初連這麼一抬眼,望一望站在病床前的劉院長,都覺得有些吃力。
她多想劉院長坐下來跟她說話,她不用抬眼時,抬得這麼吃力了。
劉院長說了些鼓勵的話,又跟她說下一次的化療推遲在半個月後,說到最後,安如初隻是回一個嗯字,也不再抬眼望著劉院長,閉著眼,很累,很累。
臨到要走時,劉院長又吩咐:“可以允許探視,但時間盡量縮短,一來杜絕感染源,二來可以讓夫人更好的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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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院長走後,安如初又睡了一會兒。
時域霆寸步不離的守在床邊,眼睛一刻也沒有合過。
這六天六夜,他應付著吃些東西,卻沒合過眼,已經達到極限了,饒是是在部隊裏將兵時,也沒熬過這麼久。
大概時域霆時真的累了,在安如初睡了約莫一個小時的時候,他也趴在床邊睡著了。
他的眼睛還沒合幾分鍾,安如初醒了。
看著勞累疲憊的他趴在身側,側臉的胡茬一片青黑,有點像個老大叔。
她真心疼。
她身心受折磨,愛人和家人,又何嚐不是?
心裏總是堵得很。
如果這一次病了,治不好,她走了,他未來的日子怎麼過?
可能是她病得有些糊塗了,腦子特別不好使,她想了想時域霆今年的年齡,想了好一會兒都想不起來。
再想想自己的年齡,到底是三十一,還是三十二了?
反正是想不起來。
時域霆她大兩歲還是三歲來著,她還是想不起來了。
想想腦袋疼,索性不想了。
反正時域霆才三十多歲。
也真舍不得啊,說好要陪他一起白頭到老的,萬一真走在前頭,提前這麼多走,他獨留在世,多孤單呀。
三十多歲,對男人來說正值當年啊。
她慢慢的挪動自己這一個月來,已經瘦弱得隻見骨頭的手,再慢慢的抬起來,慢慢的覆蓋在時域霆的手背。
在她浸涼肌膚觸碰到時域霆的手背時,他立即驚醒,驚慌失措的喊了一聲如初,在看到她安好的帶著微笑的與他對視時,他終於鬆了一口氣。
“我怎麼睡著了?”他在責怪自己。
她心疼地看著他,滿眼都是倦意和血絲。
“老公,今年你多少歲了?”
“進三十五,滿三十四了。”
“我呢?”
“不到三十二,怎麼了?”
“都還這般年輕啊。”她歎一口氣,聲音虛弱得能被風吹散。
是啊,都還這般年輕。
這一句話說得時域霆胸口一堵,如同是塞著浸了水的海綿一樣,實在是透不過氣。
“未來還很長呢。”他抓起她瘦如枝丫的手,心裏很痛著,內疚著,無可奈何著,卻也溫暖的笑著,怕她傷感,不敢在她麵前有絲毫悲傷,“從年輕到老,我們還可以拍很多照片。”
“老公……”她歇了會兒,才又說,“如果,我是說如果。”
她哽咽,又說,“如果我走了……”
“別胡說八道,”他害怕的俯下身,抱著她,又不能壓著她,整個身子成弓形,小心翼翼地抱著她,“別亂說,不會的,不會的。”
可他嘴這麼說,心裏卻怕極了。
“你聽我說完。”她的掌心,輕輕的落在他的胸前,輕輕的推了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