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盛認出這二人來曆,不鹹不淡地說道:“我聽聞‘琴簫二友’琴翁、簫老已有多年未曾涉足江湖,想不到竟為了我這不幸之人尋到這荒郊野嶺,真令人受寵若驚。”
琴翁手指在琴弦上一撥,“錚”地一聲,久久未絕。簫老開口道:“我二人風燭殘年,行將朽木,竟能入閣下法眼,也是三生有幸了。”他的聲音不緊不慢,冷冷淡淡,聽不出他是真心實意,還是心存譏諷。
吳盛歎道:“記得七八年前,我曾見過兩人,手持著和你們一般的古琴玉簫。然後他二人向我出手,再然後他們就死了。”
簫老冷哼一聲道:“那兩人是我二人嫡傳弟子。他二人武學一道上的造詣雖不比音律,卻也稱得上登堂入室。若不是你暗中偷襲,他二人又怎會死於非命?”
吳盛搖頭笑道:“我殺了他二人,就是暗中偷襲手段卑鄙,他二人則是死於非命;若我死在他二人手上,我就是惡有惡報該當如此,而他二人就是為民除害了?”
簫老冷冷道:“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你同魔教妖女勾結,自毀大好前程,被逐出師門卻仍不知悔改,與魔教妖女狗苟蠅營。這十二年來,你為了那妖女冒天下之大不韙殘殺武林同道十餘人,早已是江湖公敵。今日我二人要為死去的徒兒討回個公道。”
“在你二人眼中,我是惡貫滿盈的邪魔外道,而你二人自是年高德勳的正派豪俠,”吳盛淡淡道,“至於個中的是非曲直,我又有什麼好分辨的。”
琴翁搖頭長歎,看向簫老。簫老冷聲道:“此人早已墜入魔道,我們何必多做口舌之功?哼,十二年前魔教妖女喪命乃是死得其所,天下英豪拍手稱快。她死得容易,這等作惡多端之人,該受千刀萬剮之苦,隻恨不是我二人親手結果了她!”
吳盛的臉色冷了下來。他的手握住了刀柄。“今日是亡妻祭日,我不願動手殺人。還請你二人在亡妻墳前磕頭謝罪。”
“那要看你的本事了。”簫老嗤笑一聲道。他再不說話,身形一晃一步踏出,玉簫前點直指吳盛下腹關元穴,這一刺風雨不阻,其勁力之足,認穴之準,出招之快,更勝壯年,江湖中罕有人能出其右。吳盛不招不架,左腳一撤,肩頭一側,竟將這一招輕易避過。簫老一擊不中,後腳跟上,玉簫橫揮,一記“雲橫秦嶺”劃向吳盛右肋。這一招暗含三式後招,蓋將吳盛半身罩住,想來能逼得他出刀擋駕不可。而吳盛隻是右足一點,倏忽間身子輕飄飄地後躍數尺,竟令簫老這一招再度落空。
簫老定可算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深諳“敵未動,我先動。敵欲動,我已動”的道理。他隻見吳盛肩頭一抖,膝蓋一旋,便料敵機先,接連出招,以簫作劍,頃刻間劈刺削掃,攻出十餘招,無一不是淩厲狠辣的殺招。而吳盛更強。簫老的一招一式,一舉一動盡在他所思所慮間。簫老的十餘招全力施為,而吳盛不擋不架,退讓趨避間如同閑庭信步一般。他的刀握在手中,將出未出,如臥虎,似潛龍。
簫老見吳盛不著痕跡地竟將自己的淩厲攻勢盡數化解,心中驚怒交集。他深知若是吳盛出刀反攻,絕非自己所能抵擋,不由暗生毒計。隻見他手腕一挑,玉簫迂回反打,左手跟著揮出,一掌斜劈。掌至中途,他手上忽地一錯一揚,點出兩枚金針,分擲向吳盛麵門****,甚是歹毒。吳盛見招極快,雙腳連踏,手上連刀帶鞘在身前一橫,將兩枚金針一避一格,招架地天衣無縫。
金針飛過,有淡淡花香彌留在空中,嗅之不免心神一蕩。
吳盛猛地一揮手,袖攜勁風,盡將花香驅散。他冷冷笑道:“像我這等邪,與人交手也不至於用暗器偷襲,更不屑在暗器上喂‘亂花百欲’這等下三濫的毒藥。”
簫老義正詞嚴地說道:“對付你這等邪魔外道,但凡能將你誅殺,又何必在乎用什麼手段?”
“這話聽著順耳。既然這等手段都用上了,也就不用在意是否是以二敵一了?反正我死了,也不會有人將今日之事傳出去,你二人是前輩高義,自然是光明正大地為江湖除害。”吳盛向琴翁揚了揚手中的刀。
琴翁長歎一聲,一抹一挑,勾動琴弦。
曠野淒清,琴聲悠揚,隱隱有肅殺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