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獨燕萍蹤 25 安分守己(3 / 3)

而李香蘭偏不那麼做,她拍拍釘子的腮幫說:“別動。”

她在昏暗中笑笑、脫下鞋子合衣上床,踩著毛絨絨的羊毛氈挪動起輕鬆愉悅的舞蹈,她剛勁柔韌的兩腿在黑色的璀燦中把床板壓得咯吱咯吱響,隨即發出一陣陣間隔無序的哼叫聲。

夜貓叫春般樂不可支的哼聲攪得釘子像在饑渴交迫中夢觀清泉,他在渾身野火的瘋狂燎舔中醉眼朦朧的浮現了狄素青那茶花草叢中的肉體和小姑黑妞那株沐浴更衣時的水色芙蓉,在他極盡縱情和極盡壓抑的意識中,他依稀覺得他似乎是為了承受壓抑而存在;表姐刁一豔驚丘荒裙牽歹念卻是行雲野鶴疵夢難尋,表妹鏢子天生麗質光彩照人可她少見多怪的得性宛若畫中景,小姑黑妞形同仙姬空靈高雅的長輩骨肉可觀不可近;隻有素青的身子曾經屬於自己,可從今往後自己的一雙肮髒之手如何再碰蓮花……李香蘭纏綿不絕的呻吟像蚊蟲一樣叮咬得釘子痛癢不堪,一陣酷熱難熬逼下冰川的欲望誘使他呯然爆發了轉身按到總把床板壓得怪叫的李香蘭、然後撕碎她褲襠的狂想。可就在那時偏有一隻蒼蠅摸黑飛進他猛然火亮的眼睛,他閉上的眼皮夾住那隻蒼蠅時,蒼蠅垂死掙紮的嗡嗡悲吟使他想起了橫山丘陵寫過的寓言《殊途》。

橫山丘陵筆下的《殊途》說:戎裝威武的蚊將軍在出師途中與打道回府的蠅先生相遇。由於彼此在來去匆匆的奔忙中窄路相逢,擦肩而過的碰撞惹得蚊將軍惱火燒心地回頭怒視。與此同時,素似儒雅風範自居的蠅先生也把鄙視的一瞥甩往身後,於是兩雙善惡不讓虛眉的目光就在那個瞬間接上了火。蚊將軍手握腰間佩劍轉身走了幾步把一派巍然不動的武夫風景往蠅先生麵前一橫,以內氣實足震憾環宇的鏗鏘之聲說:“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蠅先生你為何擦我肩膀?”身穿長衫的蠅先生脫下禮帽文質彬彬的點頭哈腰說:“是的是的,文夫不走武路;閣下,我也正在奇怪我的肩膀為何挨擦。”蚊將軍冷冷一笑:“隻怕是無孔不入無所不沾的原因吧,你成天在人們臉上腳上爬上爬下又在各種食物上爬來爬去;請問蠅先生,你知道世間對你的所作所為的評價嗎?”蠅先生說:“作為春風得意的生存之道我無心顧及世間對我如何評價。可是蚊先生,你鋒利的獠牙總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把人們的肌膚叮咬得苦不堪言,甚至連陰性的屁股都不肯放過;請問,世間對你的評價又是怎樣?”蚊將軍大怒,正欲拔劍逞威卻嗅到一縷刺鼻的濃煙滾來。暈頭轉向的蚊將軍和踉踉蹌蹌的蠅先生彼此跌在雲霧中,同時發出絕望的哀鳴:“啊,世間的評價。”

……釘子非常清醒的意識到李香蘭杜撰春歌的哼唱在蒼蠅蚊子的絕望悲鳴中嘎然而止,她下床的雙腳輕車熟路的伸進了陰冷的花鞋,她抹了一把滿頭的汗水往他的臉上一糊說:“出去吧,你沒事了。”

拉開的房門迎來了晚霞落盡的暮色,釘子迎頭就看見了狄素青那雙無限痛楚的眼睛,她站在崔兆林家那沒有院門的風口呆望著李香蘭那衣襟飛揚的胸脯和釘子那沾滿汙漬的麵容。

釘子還看見崔兆林已將能噴吐濃煙的槍口對準了自己和李香蘭,崔兆林那隻瞄著準心的眼睛像冷對蒼蠅和蚊子一樣的平靜。

釘子聽見素青發出一聲絕望的呼叫:“不!小舅你不能……”

槍響了,在彌漫著硫磺清香的滾滾濃煙裏,釘子在李香蘭的尖厲叫聲中聽到了頭頂上空的瓦屑和泥沙的抖落聲。

釘子走去扶起癱倒在地的素青,用恍若隔世的目光清洗著她那蒼白的容顏:“結束了,一切都已過去;素青,你忘了一切吧。”

伸手撫摸著他那洗劫殘存的麵容:“不、跟著能夠奉獻一切的人,我小氪素赴湯蹈火死而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