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北鬥睡了我的母親,接著他拐走了我的母親,隨後背棄了我的母親,後來他處理了我的母親,就這麼簡單;你呢?你和歐陽之間又是怎樣的演變,是北鬥拐走了歐陽?”
算是聊表謝意,他起身動情地將杯水捧進她的手中:“你說得極對,是北鬥拐走了歐陽,但也可以說是那歐陽與北鬥私奔;歐陽在聖山腳下的雅魯藏布江畔親眼目擊了一樁背景複雜的殺人事件,被殺的是位年青貌美的女子,那女子就是刁一的養母虞鰻鱺;孤苦伶仃的刁一為了查清虞鰻鱺的死因,方滿十六歲就離鄉背井、浪跡天涯,人煙到處尋找歐陽,因為隻有歐陽才是真相的見證;她的足跡布満東海之濱、長城內外、西部走廊、黃河流域、南疆山水、都市樹落、北雪荒原、蒼茫林海。”
她懷中涼水在波動:“唷,真沒想到你和歐陽中間的演變如此動心,那麼我想你和刁一之間的某種演變一定驚心動魄可歌可泣。”
這不是引蛇出洞嗎?看來真誠所致金石為開的俗話並非廖論,他麵不改色地唏噓長歎:“至於我和刁一演變,說來話長。”
她瞟他一眼說:“我洗耳恭聽。”他欲擒故縱:“為什麼?”
她一飲而盡杯中水:“我走南闖北、聲東擊西的經曆與你所言萍蹤的刁一大同小異。”
他說:“刁一是我大姑安壁蘭的女兒,是我父親安壁壽和我小姑安壁禾的外甥女,也就是我的表姐,她的父親刁萬是國民黨政權的上校軍官;由於戰亂的原因,刁府的待女虞鰻鱺抱著未満半歲的刁一流落在鋒煙彌漫,舉目無親的人海中;後來得知,我姑母安壁蘭和我姑父刁萬奎逃往台灣,刁一的祖父、祖母、叔父、嬸母均被新生政權槍殺於川西,刁一的養母鰻鱺死於西藏;我的小姑安壁禾攜著她的女兒卓群從巴山蜀水千裏迢迢回到故鄉,由於階級界線和政治路線的原因,她的生存處境萬分險惡,在成天被人捆挷、吊打、遊鬥和欺淩的日子裏,她念念不忘的不是她那些讓人搶走的金銀珠翠,不是讓人侵犯的個人尊嚴,而是下落不明、無依無靠,麵對饑荒的刁一;臨終之際,她緊緊握著我的手說,釘子、我的好侄兒,你走遍天涯海角,也得給我把刁一找回來;為了我小姑的最後一滴眼淚,我踏上了背井離鄉的覓蹤之路。”
她的容顏時紅時白,她美麗的胸脯起伏無常,她一聲長歎閉上雙眼,她哈哈一聲大笑魚躍而起:“好一條感人肺腑摧人淚下的背井離鄉覓蹤之路,你以為真有你的不就想摸摸深淺走我的水路?即有這樣的念頭何不早說;來吧,我是美是醜都是生給人玩的(純屬醜化,我表姐刁一沒那麼淫蕩)。”
好烈的巾幗!他在劈頭而下的一臉霧水中看見她雙肩一抖,一苗雲霞映雪似的肉芽脫殼生根,像婷婷玉立的芙 蓉光照碧水,像五光十色的烈焰衝出地麵,像吞鉤墜線的鰻魚扭腰擺尾,像當空飛流的豆槳渾然成綢。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他鎮靜自若地看見尋常女人無以論比的秀發拖肩,通身如火;他舊夢重溫地看見她的乳房就像小姑的乳房一樣調皮搗蛋妙趣橫生;他還看見兩片帶毛的活肉像烈馬良駒的眼睛一樣鑲嶔在她兩腿交彙的地方如同紅紅的太陽放射光芒(差不多,我表兄安東麵對我母親黑妞裸體時的眼神就這樣)。
就在窮追多年的線索悄悄中斷的日子裏,安東病倒了。膠林深處的板房裏,他昏睡在低矮窄小的草床上。伴著渾濁透熱的陽光朝來夕往,守著星點如豆的燈輝送走長夜,名叫寒梅的姑娘靜坐床沿形容憔悴。
他紫黑的容顏漸漸呈現微微紅光的時候,熱淚盈眶的姑娘觸眸驚心地警覺到自己身上多了一種鬼使神差的慌亂。她的纖纖素手不聽使喚地抖動著,為他輕輕拿去臉上的虛汗;聽著他在病魔掌中死去活來的夢囈,她害怕自己封凍多年的情海偶爾失堤。
……赤身裸體的姑娘満以為他將像凶虎餓狼一般撲嗵一聲跳進她雲開霧散的愛河翻江搗海瘋狂極樂,把乳房、陰道、纖腰細腿堪至整片欲光胴體撕咬個支離破碎。可他沒有,也沒有回避她伎藝精煉的挑戰,她居驕麵對的那雙眸子像穿破雲層的雨後陽光在山川河穀的冰肌上春風和熙地悠悠舔過。他俯身拉起她腳下的衣物輕輕圍起她的世界,偃旗息鼓地馴服了她箭拔弩張的乳房和燎著毒須的陰唇(我表兄安東沒那麼君派)。
他說:“盡管我不曾見過你的笑容和淚水,也無法確定你是不是刁一但我心知肚明地洞穿了你眼波深處的故事;今後的路,讓我與你同走,好嗎?”
她想說:“我從不容納什麼人,也從不排擠任何人。”
濃霧彌天的早晨。安東和寒梅輕舟橫渡微波嫻靜的瑞江,沿著溪流密布的林間小路進山尋找北鬥的朋友雷震天。就在那段跋山涉水的征途上,安東的肉體在與瘴氣的較量中不幸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