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得了吧你別胡扯,革命者能穿美蔣特務啊蘭小姐一樣的衣服?”
白族漢語女高音:“你夠了吧同誌,這階級鬥爭的警惕性嘛也得軟硬兼施欲擒故縱,極度敏感麻木不仁都不可取,否則會惹倒黴的;你要是對剛才的女同誌持警惕態度你就得吃不了兜著走,人家那副做派是喬妝改扮誘敵深入的懂嗎?就像《孤膽英雄》裏的解放軍曾泰搖身一變成為富家闊少去勾引啊蘭小姐一樣,就像《紅色娘子軍》裏的紅軍黨代表洪長青喬妝改扮成南洋華僑去救吳瓊花一樣,戰士責任重婦女冤仇深你懂嗎?對你說了半天你的證明……喲!原來你也是某某軍區政治處的串聯天使活動精英呀,看來革命人永遠是年輕,革命事業共產主義一定能夠千秋萬代永垂不朽。”
“你真聰明。”我用少年得誌人中之王的口吻慢不經心的轉動著始終向外的眼珠,“那位地下英雄幾號房,姓甚名誰多大年齡,來自哪裏去往何處?”
白族口音的漢語如是回答:“她是找人的,她說她奉命跟蹤一個名叫西路的人;她署名一枝寒梅,性別女,年齡檔案空白無痕;來自冰天雪地春光迷離的雅魯藏布,去往群雄心儀獨路難行的巴山蜀水。”
……
饅頭嶺北麓的荒丘在我眼前、金色田園的盡頭像一團團不甘寂寞偏又頹廢的乳房滿目凋零的時候,一條石板瓓珊曲折無常的小巷引我摸索而進。
那是一個茅屋與瓦房競相簇擁彼此排斥的村莊,就是在我旅途夢中忽隱忽現千姿百態、曆時半年之久的饅頭凹、表姐刁一童夢初醒睜眼逢凶的物事;三次易家四麵楚歌的港灣,五更夢醒六親無靠的風口,七歲逃荒八方凶險的客棧,筍影如林裙擺飄飛的駐地。
那是稻籽沉甸豐獲在即的金秋九月,我輾轉反側險像環生的步履載滿我小姑黑妞寢食難安晝夜不寧的牽掛走進那座曾幾何時鮮花盛開的村莊,那座名叫饅頭凹,地處雙乳之間人心深處的村莊。
饅頭凹村莊上空的炊煙和夕陽西下的沉靄在我搜捕塵情謹小慎微的眼中飄渺聚散多日之後我胸有成竹地懷揣著偽造的《證明》走進那座村莊。和多年以後道貌岸然豪情奔放的農民企業家安東先生相比,那時的我是個玩弄政治瞞天過海的美蔣特務江洋騙子,是個白日縱歌黑夜落草的陽光英雄月色幽靈。那時的我私刻公章偽造證件的營生手腕花樣繁多層出不窮,我憑借隨遇捏造眉目斐然的證件和即興發揮朗朗上口的政治術語革命辭令從陰森恐怖的官方窗口春風化雨地獲取源源不斷的全國通用糧票和人民銀行原宗正版的鈔票,我用銀妝素裹誘人生津的糧票和鈔票在弩箭街的國營食堂宴請弩箭街的古稀老人和革命小將,我用珠光寶氣婀娜多姿的糧票布票肉票和鈔票購取大量的煙酒布料和餅幹蛋條以及午餐罐頭換取農婦牧童、姑娘小夥的笑口常開,並從酒足飯飽煙霧纏身的口中撈取弩箭興幫棺材濟世的輝煌詩篇和我表姐刁一豔驚朝野裙衩琳琅的風流韻事,從他們幻像迷離溫飽思淫的零言碎語中收集有關表姐刁一和饅頭凹之間的糾葛資料,以便摸索饅頭凹的房前屋後是否潛伏著風吹草動、窗閃簾搖的耳目。
正當我在萬事俱備的竊喜中伺機向饅頭凹整裝待發的時候,一件純屬意外、有驚無險的怪事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