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偷偷問過值更的下人,夜裏有沒有人進出,但他們都說沒有。有段時間我在門上掛了絲線,但到第二天起床開門,絲線好好的還掛在門上。所以那些書確實是我做夢偷來的……”
“既然你也知道自己做夢偷書,為什麼一直不還回去?”
白侃脖頸一扭,凜然道:“一不是我偷二不是我搶,既然那些書自己來我家中,我為什麼要還回去?”
“嗬?”顧及何曾料到竊書人竟如此理直氣壯,怒極反笑,“你還有理了?”
“還真是小可占了理,就算您是神仙小可也隻能這麼說。小可隻是做了幾個夢而已,人是管不住自己做夢的,還是說……在二位仙姑眼裏,做夢偷書也是偷?”
眼看顧及欲和善變的竊書人辯個是非究竟,樂喬及時開口道:“四兒你忘了我們在觀止肆逮到的是一個身高不過四尺的靈體?”
“記得啊。”顧及一愣,再回頭端詳身高近六尺的白侃,之前一看他麵目就斷定是竊書人真身,倒忽略了身長之差。顧及忽地出了冷汗,湊到郎中身旁小聲問道,“難道我搞錯了?”
“不,你沒搞錯。”樂喬將青索收好放入袖中,悠悠說道,“上周時期值墨罪者有五百,但凡有小過錯民眾既被施以黥麵刑罰。四兒你仔細看看,這人一張臉上是不是全是墨痕?”
顧及看了眼,恍然大悟般地驚歎道:“謔,這墨漬可真不少,看來罪行不淺啊。”
不顧白侃聞言猛地揉搓自己麵部,樂喬又道:“虧心事無論自己願不願意,隻要做過就必定虧損心智。四兒你還記不記得那竊書者進門時身高三尺,但他離去時又比三尺矮上一拳。”
“我記得。”顧及點頭,而後迎著白侃驚慌投來的眼神露出意味不明的淺笑,“倒不知再多幾次三尺會變成一尺?”
“不會。”
“這是為何?”
“再三再四不可恕,最多再過七七四十九日,那不知悔改的人必當陷入萬劫不複之深淵。”
說的雖是冷冽殘酷的結語,然郎中神色平和淡然,牽著顧四轉身打算回家。
“仙姑!”白侃來不及多想伸手去抓樂喬衣袖,然卻像先前跌倒一樣,手指徑自穿過她的衣服。
見此狀,白侃醍醐灌頂,終於醒悟,踉蹌跪倒在地,痛哭出聲:“仙姑救我!”
“且不說吾人非仙類,就算是神仙也愛莫能助。”
“悔改吧。”
二人漸行遠去,留白侃跪在那地方許久未動。
不幾日,顧及得郎中指派去往觀止肆尋幾本古籍。
書肆熱鬧非凡,店主人一改懶洋洋的作風,精神抖擻,在諸多書客間穿梭來往,不時拿起一本書推介。許是店主眼尖精明,凡是他推薦的書籍總會被客人買走。
他扭身的時候看到顧及,立刻撇下一眾書客擠到顧及身旁,興衝衝道:“您二位真神了,那晚之後第二天我丟的書全回來了。不僅如此啊,三條街外有個白府,那家主人把他家好多書都給我了。哦不對,是放在我這觀止肆,說是有人喜歡盡管拿走。拜這好心的白官人所賜,觀止肆這幾天可熱鬧了……”
店主人喋喋不休地說著白官人的好,像是根本不曉得那白官人就是竊書賊。
顧及聽他說叨,不其然與一名膚白麵淨的年輕男子對上視線。
那人生了張好樣貌,隻可惜身高不過四尺,是個侏儒。
顧及搖搖頭,打斷了店主人,道出此行目的。待店主人取來郎中要的書,顧四婉言告別,臨走時她又回望了那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