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很高興。”深深吸氣,岫野椋突兀地起了個話頭。
清見困惑地抬起臉,恍然發現那雙瑪瑙似的眸子一貫漠然的瞳光正緩緩流動,熠現出溫柔的落影。
“因為從來就沒有‘朋友’這個概念,但是我現在很高興,我想就算從來沒有接觸過,我也很樂意去學習,就像你樂意主動和我說話一樣——
“真的、非常謝謝你。”
砰——嘩啦。所有的障礙和隔閡都被摔得粉碎,少女嘴角微弱得基本可以忽略不計的弧度銳化成遙遠而蒼白的直線,盤曲,縈繞,糾折,結錯,然後凝固成了無形的羈絆。
命運就是身邊的人,一舉一動都左右著未來的前進方向,不必抱怨,不必擔憂,心安理得接受就好,這是身為人類棲居者直白的存在方式——自己得到了什麼,又帶給了別人什麼,兩者整合,便是存在的價值。
岫野椋珍惜著日常,也珍惜這日常所賦予我的一切人和事物。每一樣都從頭學起也沒有關係,能夠融入日常,並且一直照這個樣子平淡地活下去,就是她最大的心願。
對於這份平凡生活抱有極大感恩的她而言,有人願意向她伸出手,她是沒有理由沒有立場拒絕的;有人願意給予真誠和愛,她必將雙倍奉還。
“呐,如果你能忍受我一天到晚這副死相對著你的話,我們可以成為朋友的。”少女頓了頓,認真地詢問,“要不要試試看呢,清見。”
水戶清見的神情一點點從詫異蛻變到欣喜,然後是欣喜若狂:“當然了,阿椋!”
“嘛,今後請多指教。”“這邊才是,請多多指教!”←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天賦這種東西很神奇——是指作弊器的那種神奇。明明毫無道理,但這玩意兒的存在本身就讓人妒恨得牙癢癢。
岫野椋覺得“自己在藝術方麵很有天賦”這種事情就像內褲超人毀滅地球一樣不可理喻——論音樂,她唱起歌來極不靠譜又不著調;論文學,她的國文成績簡直不是慘不忍睹能形容得了的,正如這個世界到處充滿常識無法解釋的程序錯誤和係統漏洞一樣,與她的反射弧極為矛盾的,岫野椋對線條和色彩的感知與把握超乎尋常的精湛敏銳,在社團納新大會現場,以二十五分鍾完成的遠景寫生當即獲得繪部部長首肯,免去繁瑣的入社測評,直接接納為正式成員。
“好厲害,沒想到阿椋的繪技這麼出色。”
“不可思議對吧,我總有種上帝把作弊器開錯了地方的不真實感。”
“阿椋,你又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了……”“啊,十分抱歉。”
黑長直娃娃臉姑娘和棕色雙馬尾的高挑少女並肩走在一起,仿佛任憑歲月蹉跎也能一路微笑侃天似的,無關傷懷,年華蔚然。
“那麼接下來,陪清見去射擊部麵試吧。”“好啊,有阿椋在,我的底氣也會足呢。”
“果然說得我好像作弊器似的。”“什麼啦才沒有這回事。”
水戶清見其實是很好相處的人,隻不過是有點畏生罷了,而岫野椋,本質上也很隨和——如果她閉嘴不吭聲並且忽略那張臉的話。水戶清見滿足了岫野椋對日常一項極大的期許——擁有朋友。她在慢慢學習,學習和一個人親近地交流,學習午餐時有一個人作伴閑聊,學習放學後與一個人在陽光的大道上同行。擁有清見的同時,她還擁有媽媽知和子,學習耐心陪伴,學習表達關懷,她要學的太多太多,而她感到無比幸福——這就是她想要的日常。
長發上青蓮色的蝴蝶翩躚起舞。
倘若用三個名字來標記一下岫野椋的高中時代,除了給予過她許多幫助的班長蒼川澤奈、長期並行的同桌水戶清見,再有一個,無疑是開學第一天就讓浮光見血的大凶之兆降臨到她頭上的學長,折原臨也。
倘若硬要從她美好和平的高中生日常中挑出一點瑕疵,那無非就是時不時會出現“不明巨粅在天上飛”此類不合邏輯的畫麵了,作為這等非日常視覺衝擊的始作俑者之一,折原臨也也難辭其咎。
不過話說回來,折原臨也第一次遇見岫野椋,比岫野椋以為的要早上那麼一段時間——大約在來神高中開學前一周的周末。
池袋西口公園附近,狹窄深長的小巷中,臨也倚著牆壁大口喘氣,幾乎將自身揉合進巷口斜斜裁落的一抹陰影裏。汗珠順著垂落的發梢逐滴墜下,砸在腳邊的水泥地麵上,碎裂成一灘淺灰的圓斑。臉頰上橫著幾道明顯的刮傷,滲出殷紅的顏色,臨也抬手一蹭,疼得倒吸一口氣。
“嘖,真是的……小靜,果然最討厭了。這下子,應該不會追上來了吧……”抱著略作觀望的想法,臨也謹慎地挪動步子,從巷口側身探首朝外看去,恰巧處於視線焦點的,是一米外人行道上的一對母女。
坐在輪椅上典型日本傳統大和撫子氣質的女性,臉上掛著溫和寧靜的微笑,雙手交疊在膝蓋上,時不時側頭與身後推著輪椅前行的少女交談。以目前平成代的青少年的平均身高來衡量,少女的個子應當算是很出眾的,纖細又高挑。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