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所有灌入的光芒都停留在他一人的身上,銳化的輪廓如此清晰,光影勾勒的每一個細節都如此分明。漆黑的短發被氣流逆拂而起,一雙鮮紅的瞳眸色澤深邃,而此刻卻顯得異常通透明亮。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恣意而又透出莫名的溫潤,就如捧掬在掌心微涼的水。黑色的白毛翻邊外套罩在身上,修長而纖瘦,逆著人流隨性地站著,硬是生出了幾分煢煢孑立傲然出挑之感。
為什麼會這般耀眼,讓人移不開視線。岫野椋不由得失神了。
強烈。強烈的存在感。周圍一片寂靜,卻隻有某種聲響震耳欲聾。究竟是什麼東西,拚盡全力地存在於快要淡忘的記憶裏,宛如熬過了一整個冬季,冰融後開始緩緩流動的川溪。
故去的時光棲居在心底,終將在某個特定的契機的觸發下醒來,伴隨著不可名狀的幸福感——擁有回憶,所以感到幸福。
臨也好像注意到了岫野椋正怔視著他,他衝她昂了昂下巴,笑容裏是無法解讀的自信和囂張。
閃光燈猝然一亮,抓回了岫野椋的神□
岫野椋低頭從帆布包裏掏出兩支牛奶味波板糖,撕開包裝叼一支在嘴裏,抬起眼一本正經道:“騙您的,學長。”
——揍她吧,我可以揍她吧?!!
臨也嘴角一抽,饒是風度翩翩如他,現在也恨不得能像小靜那樣隨手拔起交通導向牌,把這可惡的學妹直接變成流星。
“……誒?”臨也剛要發作,卻見一支波板糖伸到了鼻尖底下,少女無波無瀾的臉上鑲嵌著的瑪瑙般的眸子流光剔透。僅僅滯了一秒鍾,少女手腕向前一送,把糖塞進了臨也的嘴裏。
口腔裏彌漫開絲滑甘潤的甜味,濃而不膩,口感清爽。臨也微怔。少女背過身邁開腿,由於也含著糖,口齒有些含混:“賠禮。學長請不要生氣。”
喉頭的香甜讓臨也的心情倏然間變得很好,他微虛雙眼,從少女的背影所能解析出來的意思是——連最喜歡的牛奶糖都分給你了,再生氣的話,就懶得理你了。
“嗬。”臨也低笑一聲,趕緊跟了上去,“嗯——如果小椋好好地認真地道歉,沒準我會很樂意接受?”
“學長您的褲鏈又開了。”
“什麼啊,同樣的伎倆我不會上第二次當哦,超低級誒!”
“……這次是真的。”
岫野椋在禮堂門口的台階上坐下,打開帆布包,水彩顏料、調色盤、畫筆,一件一件向外掏,在便攜式簡易畫板上固定好畫紙,她拿起筆開始調色。
“哦?要畫畫?”臨也挑挑眉,雙手插兜身子一歪靠在一旁的欄杆上。
“嗯,學長如果覺得閑,請自便。”
臨也聳聳肩,不置可否。
風於雲端隨波逐流,恰如時間擦過掌心,散漫無規律的軌跡幾乎沒有什麼能成為它們存在過的證明,而它們仍沿著隨即可變的路線前進——倘若所有的生命,在終結之前都能是這樣隨和自由的姿態,也許整個宇宙都不用那麼苦惱。
人類作為高端智慧的群體,本身卻像是個華而不實的物體,外邊看似被包裹得整齊妥貼、密不透風,然而隻要稍稍用力撕去這層偽裝,脆弱的內裏就像呈現在光學顯微鏡下的物像那般直觀且一覽無遺——縱橫交錯的空隙,成片成片殘缺的漏洞,甚至是傷痕累累的創口。有些人好一些,尚能撐起一個完整的人格框架,而有些人則破爛得徹底,稍有動作就分崩離析——
正是這樣才顯得有趣,正如某個狂熱地愛著人類肢體的醫學瘋子,折原臨也也抱有相似的近乎扭曲變態的偏執。手執解剖刀層層深入,皮膚、肌肉、筋脈、血管、骨骼,逐一分離,岸穀新羅鑽研著生理構造,折原臨也鑽研著心理、思想、意識、乃至靈魂的組成狀態,並且同樣樂在其中。
——值得挖掘的秘密太多太多了,這種恐怖的好奇和執念,稱作“愛”也不為過。
神隻似的博愛促使折原臨也行走在人類這個物種的頂端,居高臨下俯視一切——他習慣了這種俯視,那些卑微、渺小、痛苦、黑暗、垂死掙紮,每一種被自私膽小的人類深埋於心底的惡劣情態他全都盡收眼底,奇妙的優越感讓他欲罷不能。然而,並不是每一次帶著高傲和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