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4 何處是家(39)(2 / 2)

齊格菲爾德注意到了這條標語,但是比起標語本身,無數個躺在路邊的軍人卻更令他為之動容——官兵們身上沾滿了黃色的泥巴,裸露在軍服外麵的皮膚由於烈日的暴曬已經脫了皮,尚未結痂的傷口引來無數隻蒼蠅,但是這些疲憊的官兵們卻渾然不覺,一個個倒在泥濘的土地上呼呼大睡。

“這都是守在大堤上的抗洪部隊,”李偉的眼圈有些微紅:“有些戰士今年還不到十八歲,在家裏都是寶貝疙瘩,但是一上了大堤就成了男子漢,最危險的時候他們甚至幾天幾夜都不能合眼,光是想想都讓人覺得心疼。”

齊格菲爾德剛想詢問李偉一些抗洪的細節,卻突然聽到遠處有人扯著嗓子大吼了一聲:“有險情,跟我上!”

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官兵們突然齊刷刷的跳了起來,不用任何人指引方向,他們便如同一條鋼鐵洪流般湧向吼聲傳來的方向。齊格菲爾德急忙跳下車跟著官兵們的腳步衝上了一條堤壩,結果卻看到了一幕令他永生難忘的畫麵。

渾濁的河水幾乎和堤壩的頂端成了一條平行線,陣陣疾風吹過,高達數丈的驚濤咆哮著衝向堆滿沙袋的河堤,一下、兩下……無數個沙包被浪濤撕成碎片,隨即又被淹沒的無影無蹤。脆弱的河堤在大自然的狂暴麵前顯得不堪一擊,頃刻間便被撕開了一道無情的裂口,奔騰的河水猶如惡魔的利爪,獰笑著朝著遠方的村莊和田野奔去。

“同誌們!黨和人民考驗我們的時候到了!”一聲怒吼突然壓倒了河水的咆哮,隻見一個渾身都是泥水的中年軍官帶著一群士兵跳進了裂口,他們用血肉之軀擋住了奔騰的河水,更多的官兵們隨即蜂擁而至,他們不停地將肩頭的沙袋丟進決口,一袋、兩袋……洶湧的激流在官兵們堅強的意誌麵前終於低下了頭顱,決口再一次被封堵,而遠方的村莊和田野依然安寧。

中年軍官和自己的部下們從渾濁的河水中爬了出來,他們三三兩兩的來到堤壩上,還沒有來得及脫下濕漉漉的軍裝便進入了夢鄉。此情此景令齊格菲爾德感慨萬千,而且他的腦海中還突然蹦出來一個古怪的念頭——“但願這輩子我不會在戰場上與這支軍隊相遇,否則那必將是一場極為慘烈的戰爭!”

“喂!”站在他身邊的李偉突然大喊起來:“你們兩個怎麼在這裏?”

齊格菲爾德下意識的舉目望去,卻驚訝的發現朱氏兄弟居然就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他們麵容憔悴,身上穿著一套髒兮兮的迷彩服,從頭到腳都沾滿了汙泥,手上還磨出了無數個血泡。

“這是怎麼回事?”他急忙上前抓住了朱偉峰的胳膊:“你們突然不辭而別,難道就是為了跑到這裏來參加抗洪嗎?”

“對不起,齊哥,我知道我們這樣做不好……但是我真的是沒有辦法了……所以才……”朱偉峰說起話來結結巴巴的,好像有什麼難言之隱。

“快說,你們到底有什麼事情在瞞著我?”齊格菲爾德大聲追問道。

朱偉峰低著頭不說話,但是站在他身後的朱偉強卻憋不住了:“齊哥,其實我們也不想不打招呼就走,但是希爾蒙特先生三天兩頭跑去指責我們是一對騙子,還說像我們這樣的人早晚還會重操舊業,所以不如趁早滾蛋!我哥和我實在是受不了他的指責,便想做些事情證明自己,原本我們想先預支一些工資給災區捐款,但是被你拒絕了,後來我哥和我一商量,幹脆來這裏當了誌願者,我們本打算等抗洪結束以後再回去,可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了你們……”

望著麵前那兩張疲憊不堪的麵孔,齊格菲爾德的鼻子突然有些發酸,但是一想到比爾在背後搞的小動作,他心裏便堵得厲害。

“行!算你們有出息!”李偉在朱氏兄弟胸前使勁錘了一拳:“這下你們的老娘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偉強、偉峰,從今天起如果再有人說你們是騙子,我第一個不願意!”齊格菲爾德撂下這句話,便和朱氏兄弟緊緊擁抱在一起。

兩兄弟死死咬著嘴唇,但是沒過多久便嚎啕大哭。李偉在一旁紅了眼圈,急忙轉過身點燃了一支香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