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偽的腐敗假象之下,那個似乎擁有這世上所有負麵因素的紅衣法相,卻比任何人都高貴,比任何人都虔誠,比任何人都慈和,也比任何人都更加的熱愛自己的國家,所以他的手段比任何人都來的無情而殘忍。如果說十年後的翡翠城因他的保證變得越來越美好,隻有他本身的名聲卻越來越敗壞,那麼也就是說……

他一個人背負了翡翠城所有的罪。

這也是鳳六將他當做自己畢生最崇敬的人的原因。

剛才那一瞬間,當初背負了神權戰爭六十萬屍山血海的貝拉格又回來了。這樣的貝拉格,心念之堅定,手腕之狠辣,立場之決絕,無人可及。

然而那個時候的鳳六也沒想到,這樣一個一旦決定了方向,就連神鬼都要為之讓道的可怕的人,真的有人讓他停止了前進。

一聲悶哼隔著房門傳來,接著是有誰的身子重重靠在了門板上的響動。

法座第一次提高聲音絕望的高喊著:“來人!”

鳳六無端的心慌意亂,他三步並作兩步的衝過去拉開門,法座那失去支撐的身子便往後倒下。

因為事發突然,鳳六也沒有立即回過神來。他從來沒想過這個人會倒下,所以沒有來得及接住他,甚至條件反射的往邊上讓了讓,直到貝拉格完全倒在了地上,他才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法座那鮮紅的披肩前襟上,插著一柄小巧的刀子,露出來的半寸刀身,幽藍的冷光透過濃稠的血跡微弱閃爍。

在大廳聊天的人們早在法座遇刺高呼時已經聚集過來,伊繆的黑刃就架在那刺客的脖子上,水奈瑾與克利福德一左一右扶起了貝拉格,急切的呼喊他的名字。

而其他的人望著那個刺客,手腳冰涼。就連鳳六的臉上都是一片慘然。!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那刺客高揚著下巴,眼微眯,紅唇冷笑,穿堂風將她遮住半邊眼眸的前發吹到了耳畔,在走廊微暗的光線下,她一半臉頰濃豔絕麗,即令滿園春光在旁都要暗淡三分顏色,而另一半卻布滿了各種醜陋傷疤,粉紅蜘蛛的紋身就像伺伏在那網絡上的毒物,惡意而驚悚。被大陸有名的利刃橫在頸前,她的神色卻像是母儀天下的皇後那樣,巍然不可侵犯。

書寫著‘狐媚惑主’字樣的紅色軍服向後飄動著,這個身纖骨細、武功也並不太行、像極了無價值朽碎花瓶的女人,隻有在露出毒牙之時,才真正像是一團烈火,豔殺天下。

歌莉雅一擊即中,擊殺的還是這個大陸上沒有人能打倒的貝拉格。這個紅披肩的法座,在五年的神權戰爭中遭遇了擁有數十萬人馬的國內強敵,在羅斯落日後執掌權柄遭遇了鄰邊七八個國家的耽耽虎視,在鐵腕政策四麵樹敵下遭遇了照三餐而來的明刺暗殺,這樣的困境之下,他執政到如今一十五年,披荊斬棘一路前行,沒有誰能阻擋。這樣的貝拉格,在他的府邸之中,有他最信任的兩名衛隊長在場,世上最強的高手幾乎都為他所用的情況下,居然就迎來了出乎意料的刺殺……伊繆的眼都紅了。

似乎聽到了小瑾的聲聲呼喚,法座吃力的張開眼睛,他感覺到自己體內的生機正迅速的失去,大概連說一句完整的話都不成,於是他在離死不遠的困境中,依然轉了千百念頭,然後做出了唯一的指示:“聖羅蘭伊繆、克利福德聽令:如果沒有再次得到我的口諭,六道院上下一切聽從水奈瑾的安排。”

聖羅蘭的兩位團長和聞訊趕來的禿童們都帶著不可思議的絕望看向水奈瑾,後者卻恍若未聞,哭著將那個像是睡著了的腦袋抱住,一遍一遍的呼喚著‘法座!’。這個追逐利益、權傾朝野的宰輔,曾對羅布斯家見死不救,她的母親也因此香消玉殞,那時她就和大部分人一樣,又怕他,又恨他。可是真的和他打上交道,到後來被他所信任和保護,為他付出忠誠也得他傾力回報後,那種近乎放縱的寵溺卻予人安全與溫暖。她是一個思想和眼光都還很狹隘的十六歲少女,還很難理解父親那樣為大義之道的堅持,在大多數人眼中,三觀還沒形成就跟隨了貝拉格這樣毫無德行可言的權臣,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然而效命於信任自己、幫助自己、眷顧自己的人,又有什麼不對嗎?能被貝拉格這樣的人青眼有加,能被他願意收到麾下並‘帶歪三觀’,也不是誰都能得到的光榮。在父親蒙他所救之後,小瑾對他的敬愛也達到了頂峰,即使為了他付出性命也願意。或許貝拉格正是要利用這一點才伸出了援手,即使那樣也無所謂,因為他給的已經足夠多了,足夠買下她這條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