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拜在老道士門下十多年,但對於無字輩的弟子來說這點時間實在不算什麼。許多參加比試的道士道姑,入門都已數十年,甚至有人的年紀比阿牛大上四五倍。可是不曉得為什麼,大多數人的表現並不似自己設想的那般強勁,恐怕他上去也有的一拚。
丁原卻不曉得,修煉最終還是重在一個“悟”字。起初幾年或許每個人的進境相差不會太大,但隨著修行日益艱深,個人的領悟與師傅的教導便顯得格外重要。如阿牛這般隻花了十餘年便修煉到知著境界者可謂異數,不僅是淡言真人傾心教導,更兼之阿牛生性淳樸,宛如一塊未經雕琢的美玉。即使是姬雪雁天資冰雪聰明又得父母苦心造就,如今也不過方入觀微的境界。而更多的人僅在入室這一層上就耗費了數十年的苦功。
況且初戰之中鮮有高手,真正的無字輩傑出弟子或位列種子,或如羅鯤等人已開府收徒不再參與劍會比試,故尚未讓丁原識得廬山真麵目。三天初賽下來,倒讓他生出些許輕慢之心,這才招致日後禍根。
從第四日起劍會漸入佳境,上屆劍會的種子高手紛紛入場,各支的門掌與長老也開始離開涼棚,觀看鍾愛門下弟子的比試。
但老道士依舊坐在涼棚裏不動,好象是怕被外麵的陽光烤壞似的。阿牛上台時,擂台外隻有丁原一個人為他助威,相比碧瀾山莊來了百多號人觀戰,聲勢實在遜色太多。
丁原在人叢裏發現了姬雪雁,但她的目光隻掃了自己一眼就趕快裝作若無其事的閃開。原來在她身旁尚站了一男一女,卻是姬別天的大公子姬欖與其妻和婉。因為姬雪雁上午的比試被安排在第三場,故此他們也趕來為同門師弟加油。
那姬欖已六十餘歲,望上去卻跟三十多歲的壯年男子無甚區別。須知修煉之人成家娶妻者十不到二三,概仙道無涯惟恐為家室所累壞了根基。即便有娶妻成家的,也多在四十歲後待修為有成,故此姬雪雁雖已近二八芳華父母也不急於為她找尋婆家,姬欖更是在四十三歲頭上才與和婉生了掌珠。
昨日中午在碧波潭,丁原已聽姬雪雁介紹過巫挺的一些情況。他是姬別天收下的第六個弟子,入門已經四十餘年,生性暴躁易怒但對師傅卻忠心耿耿,故頗得姬別天的器重。阿牛不幸碰上巫挺恐凶多吉少。
有了前三天的經驗阿牛鎮定了許多,待負責仲裁的長老宣布比試開始,便先恭敬的朝對麵巫挺一揖道:“巫師兄,請您多多指教。”
巫挺三十六七的年紀,皮膚生的比阿牛還黑,個頭卻顯單薄許多。他一身紅裳,尖嘴猴腮,活脫如一個黑臉雷公。他見阿牛朝自己施禮卻大大咧咧雙手環抱胸`前哼道:“羅師弟,你英雄年少,昨日又隻用了十四個照麵便勝了我塗師弟,我還要向你請教才對。”
這話若隻看內容而不聞其聲,還會以為他是在讚美阿牛。但加上他輕蔑的神情與譏諷的語調,便成了挖苦。
丁原在擂台外聽的真切,心中不由冷笑道:“果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碧瀾山莊底下除了雪兒就找不著一個好人。以前那幾個欺負我的小子盛氣淩人,眼前這個姓巫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愛憎極為分明,別人對他好一點他可以不顧自己的性命,當日救下蘇芷玉便是如此;別人若有仇於他,他也一樣睚眥必報。這麼多年來對碧瀾山莊丁原一直沒有好印象,若不是看在姬雪雁麵上恐怕他早就要在暗地裏尋姬別天徒子徒孫的晦氣以報初來之時被辱之恨。
巫挺一副倨傲模樣好似吃定了阿牛,更激起丁原的反感。
阿牛卻還是笑嗬嗬的,道:“巫師兄快別這麼說,我可當不起什麼英雄年少的。隻求把師傅他老人家教給我的本事能在劍會上用出來,不給他老人家丟臉就成啦。”
巫挺一擺手道:“廢話少說,你先出招吧。”
阿牛雙手連搖道:“巫師兄,你年紀比我大的多,資曆也比我高許多,理應是你先出招。”
巫挺也不多話,身形一縱化作一道火紅的飛電朝阿牛迫來,一聲龍吟背後長劍“卻塵”精光四射已然出鞘。
但見劍光如虹,罡風縱橫,巫挺的卻塵劍一式“蒼山秋水”直挑阿牛咽喉,端的又快又準,深得其中要義。這招不僅丁原沒見過,阿牛也沒見過,卻是翠霞派“秋水九劍”中的第三式。
這秋水九劍隻有修為進入知著境界的弟子方有資格修習,與翠霞派其他劍法大相徑庭,隻追求一個“逝這如斯夫”的快字。巫挺脾氣暴躁,性子比其師更急,這套劍法倒很適合他。
阿牛這幾天下來也積累了不少實戰經驗,故此雖不認識巫挺使出的劍招倒也不驚慌,靜下心神催動體內真氣,沉金古劍一式“順水行舟”封住身前空門,劍光吞吐裏還藏著反擊的後手。
梅花間竹般十六聲脆響,阿牛緊守門戶將巫挺的攻勢一一化解。但前浪未盡後浪又起,種子高手果真不凡,不等阿牛喘過一口氣卻塵劍又起變化,一式“秋水長天”如滔滔大江連綿不絕又攻了過來。
巫挺搶占先機,上手三個照麵一氣嗬成竟殺的阿牛沒有半點還手之力,紫色劍光繞著阿牛舞起一團光霧,氣象萬千。台下碧瀾山莊的人高聲喝彩,興奮已極,都等巫挺輕鬆解決阿牛也為昨日敗在他劍下的同門找回點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