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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見他翻飛的紅衣,那般熱烈,生命的顏色,在這一刻,刹那絢麗繽紛。

帝王夢

燕長歌放下手中的長劍,拾起那片衣角,久久不語。

她毒害皇子,使大齊子嗣單薄。後妃這些年一無所出,全部拜她所賜,燕國皇室死絕,她便讓大齊皇族斷子絕孫!

她理所應當接管燕暮的勢力,同時又暗自培養自己的心腹。於邊境操練兵馬,累兵士年節不歸家,恩賞榮辱,隻為她一人的仇怨。兵營,匈奴,大齊,一步一步,蠶食鯨吞,全部在她的掌控之中。

當年翠鶯樓初遇,全是她一手安排,讓太子卷進黨派之爭,將大齊攪成一潭渾水。絕世,哦不,許絕世,戶部侍郎之女,傾心太子,精心打扮,降低身份,自入青樓,她便樂得做了個順水人情,準備安插在太子身邊,作為一根線。可太子看都不看一眼。她隻好親自出馬,那樣的性子,張揚不羈,從來不是她,人會相信假象,因為真實往往比假象更殘酷。

汀墨原是大齊的公主,卻在七歲時被人劫走,養在她身邊,親如姐妹。但她從來不是一個好姐姐,看著那樣一張仇人臉,恨不得掐死她,但終究沒有下得去手。彥書是一個好棋子,死了一個彥書,太子悲痛。汀墨傷心,獨自出走,再不理她。一箭雙雕,真好。隻是,設計殺掉彥書,她覺得自己錯了,畢竟彥書,是無辜的。

接收四王府,原為太子心腹,使了招反間,便收歸麾下。符意,謝鳳玨,都是她安插在太子身邊的人。那樣針鋒相對,隻為掩人耳目。燕長歌,你為複仇,究竟做了多少事?

如何?她是一位奕者,這盤棋,下的精妙絕倫,獨獨算錯一步。她決心利用他,利用他的愛,他的愧疚,為她掃清障礙。他做的一切,她怎會不知道?四王府,自古為太子心腹,怎會那麼輕易臣服?符意,忠義之士,隨太子出生入死。謝鳳玨,本就不受世俗所擾,向來隨心,怎麼被權力牽絆?

他的愛,她不是不知道。她不配!不配擁有他的愛!為複仇,傷害了他。她不記得,在她寂寞如雪的歲月裏,是他,伴她。是她生命中的第一縷陽光,如此耀眼,瑩白,暖了她冰冷的心。她本就該活在煉獄裏,日日煎熬,仇恨蒙蔽了她的雙眼,和藹的父王,溫柔的母後,都不在了。她貪戀這份溫暖,惡意地汲取他的好,她是惡魔,將他拖入無情的地獄。

她想,她真是壞透了,像給白雪公主毒蘋果的巫婆。到如今,還是在算計他,為她的恨,將他逼入死角。她想,她應該是愛他的,不然,她不會千裏迢迢地來嫁她,還他一個不能成的夢。也不會編出那些謊言誘他吃醋,不會在與他在一起的日子裏真心地笑。想想她寂靜的歲月裏,也隻有他,將她的生命染上了色彩。

景帝十三年四月,太子罪己狀出,通敵賣國,陷國家於危難,不義。棄百姓於不顧,不仁。使朝綱動蕩,不忠。齊景帝一聽此,竟當堂吐血,大病。為人子嗣,氣病父親,不孝。太子自知罪孽深重,遂自刎於宮門永德門前,血濺長空,那樣慘烈,那樣決絕。他死那日,百姓唾棄,朝臣冷漠,景帝病入膏肓,竟無一人來吊唁。作為一國太子,高華萬千,竟然落得如此,連個入殮的人也沒有,屍體橫在永德門前,擺了幾天,腐臭不已。他那樣一個愛幹淨的人啊,怎麼會如此?終於,有好心人將他收殮,立了個碑,寥寥數字,終他一生。

燕長歌站在碑前,看著這一抔黃土,她想,她終於能理解她死那日,他是何感受了。為撇清她,將一切罪責都攬到自己身上,受盡天下人的譴責,他竟做到如此!躺在這裏的,該是她,是她啊!她何德何能,讓他如此待她?她一身素衣,身影模糊,舉著長劍亂砍,七魂也不知丟到哪裏去了,蒼白著一張臉,淒厲地喊,“你竟然如此……竟然如此!明知我愛你,我愛你啊!你這樣恨我,連死也阻著我,不讓我見到你最後的樣子……”這幾日,燕長歌被困在皇宮,直到他入土。他是該恨她,若不是她,他不會宗親盡喪,一把長劍了結一生。他該如願娶得一位賢妻良母,如期登上大寶,做他富貴□,而不是為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的女人賠上一生。那樣子,似瘋癲。沒了你,我要這天下何用?心像劃開了一個大口,掀開鮮血淋漓的內裏,再也無法填滿。兩行清淚順著麵頰緩緩流下,她揮著毫無章法的劍,摸著碑上寂寥的三個字,喃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