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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對宛離深感抱歉，但他想，若是換作宛離自己，大概也會這樣做。
宛離對孩子的情，是情；對鬼王、對千刹的情，同樣是情。
孰輕孰重，如何取舍，便由他們為宛離決定一回。
意外的是，安排周詳的計劃，卻功虧一簣。
煉劍失敗的第二晚，滄嵐前往火炎城，問戚追接下來打算怎麼做。戚追卻反應平淡，顯得若有所思，沒有多言。
由於是私自出府，不能逗留太久，這場談話未能得出結果。
如果說，在焦急中度過的日子叫做煎熬，那麼，當魔劍形成那一刻起，已經連緊張都徒然了。
事情陷入了一籌莫展，絕望像雨點一滴滴砸下來，戚追卻在這時忽然提出，要辛絢。
不知道這有何用意，但事到如今，滄嵐除了按戚追的話去做，已經別無它法。
趁鬼王不在時，找到機會，將辛絢帶出王府，送到了火炎城。
將辛絢安置好以後，問及戚追的打算，戚追隻說，事情即將永遠結束。
隨即默然良久，驀地伸出手來，將滄嵐攬入懷中。
滄嵐錯愕，但並未掙紮。
懷抱的感覺很久違，勾起了曾經有過的記憶，心中禁不住泛起淡淡回味。長時間以來的焦慮，似乎也變得不算什麼了。
然而戚追此時的心緒，他卻分享不了。
不知怎的產生了這種以為，好像不管擁得多麼緊，戚追卻在離自己越來越遠。
「我所做的一切，雖說是為了青紗與千刹，但我為之利用了很多人，這是事實。」
在他耳邊，戚追如此低語，「尤其是你，要你奔波，更要你偽裝，以你的個性，一定是你最不願做的事。如果能夠丈量，我欠得最多的人，就是你。」
因為經曆了太多波折，事情總算即將了結，所以有感而發麼？滄嵐這樣思忖，頭一次發現，原來戚追也有這麼傻的時候。
「不要再說『欠』這個字。」
稍微拉開兩人間的距離，滄嵐目不轉睛，看進了戚追的眼睛。
那雙深邃眼瞳，此時此刻，隻盛裝著一個人的姿影。如同是另一個自己，住在那裏。
滄嵐定定注視著，不想讓這一幕消失，甚至想將真正的自己沉陷進去。
近千年，一直被忽視的意誌，至此終於無處藏身。
「若你真的有心補償……」
雙手捧住戚追的麵頰，滄嵐愈逼愈近，「那麼，等一切結束之後……」
突然覆到唇上的阻礙，讓話語就斷在這裏。
最終，也沒有機會講完。
當目睹戚追攜劍跳下火炎河的那一瞬間，滄嵐最最後悔的，就是留下了這一句永遠都講不完的話。
他曾以為，那個吻是彼此心意的交換，是全新路程的開始。直到當時才知道，那是戚追對他最後的補償。
卻怎能償還得清？
如果非要以債計算，一路走來的這一千年，守望過的無數個日夜，如何估量？
戚追，你負我何止一星半點？
※ ※ ※ ※
久久以前，宛離留在王府的最後一段日子裏，每當牟滄嵐看見宛離出神地望著天，一望就是數時辰，他總以為，她在發呆。
現在他明白了，那是在以天空為畫布，描繪著那個人的麵容。
千刹跨過了難關，人似乎突然清閑下來。無事可做的時候，天空就成了視線停留最久的地方。
但也許是他記憶不夠好，每次繪到一半時，畫麵就會變得模糊，迅即湮滅。就如同那人一般，把握不住。
隻不過，饒是那般行跡如風的一個人，如今卻已安定了下來，哪裏也不去，靜靜佇立在千刹的土地之下。
不知道，會不會覺得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