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撇了撇嘴,又道:“但你既然來了,我們便將話攤出來講一講,你也該曉得我定的這個約,是為了什麼。”
水豆腐悠悠抬了抬眼皮,悶聲悶氣道:“倘若是講打架的,便不用多耽擱口舌了,本少一日不能敗你,便一日要在你家門口同你戰一回。”
這番滴水不漏的說辭倒被他點得精準,要點便是不能敗他一事。他皺了皺眉道:“你的意思便是若你能敗了我,便不恁般日日纏著我,要同我一戰?”
水豆腐遲疑著點了點腦瓜。
他端出無所謂的模樣道:“本公子今日便站在這裏讓你打,你覺得何時消了氣,不再來纏著我,和翎雀仙園裏頭的一幹老小,便何時住手,本公子半根眉毛也不會皺。”
他說出這樣一番話,乃是在心裏迂回著考量了一番的,今夜隻得他們兩人,即便他被揍了,回去也說是自己摔的,死不承認便是,除了這塊水豆腐,也無人敢冒瀆了他,是以他認為今夜即便教雲狐崽子得個便宜,他吃個悶虧,也動搖不了他在西荒的地位。
他闔著眼皮待狐爪子撓上來的痛,但直到腦子裏的時刻板子快走了一圈兒後,連個撓癢癢的感覺也沒,便慢慢睜了眼,那隻盛氣淩人的雲狐崽子,卻擺出一副分外悶嗗咄的形容,垂著腦瓜子,將地上的一斑斑月銀子呆瞧著,半晌,閃爍著眼神,糯糯道:“本少隻想跟著你罷了。”
想跟著他的小仙有許多,他卻不是全收,看著合眼緣便收下來,看著別扭,便是變著花樣兒,也要將人給打發走。玉衡看著眼前的水豆腐,心下卻略覺怪異,其緣由隻因他細細將水豆腐的模樣辯了一辯,於豆腐耳根子處,漸漸泛出幾抹紅浪來。
這幾抹紅浪,起初那會子,他並不曉得是什麼,隻曉得姑娘家看見他會騰出這些紅,且紅在臉頰上,眼前的雲狐崽子,在耳根處紅了紅,卻是什麼意思,他沒能鬧明白,站在原地咂摸了半日,傻不拉唧問了句:“你是說,你想給我當手下的意思?”
水豆腐頓著圓滾滾的狐狸眼,以為他這個問玄乎得很,設若他將自己的心思抖個透亮,於此道上生澀的玉衡大約不能理解,立時會將自己打出翎雀園,至此劃清界線,如此便賠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償失。設若自己將那些小心思憋一憋,先將他纏住了,興許能在他心裏占個位分什麼的,也是好的。
左右計較取舍了一遭,水豆腐將腦瓜一點,算應了這個差。
玉衡自從那夜同水豆腐道了一句,既然做了他的手下,便是他的人,有他一口肉,便有水豆腐一口肉,從今往後,同甘共苦、共同進退後,水豆腐將腦瓜點得跟搖骰子似得,異常聽話知竅,甚得他心。且收了這麼個添手墊腳的雲狐二殿下,他在朝陽靈宗裏學習的日子,可謂風調雨順,滋潤光澤。
但也正因過分調順,過分光澤,便贏得許多紅眼看他。那些紅眼的便是北荒的幾隻珍種雪豹。
玉衡從旁人口裏曉得那幾隻紅眼的雪豹打著算計,要不動聲色訓一訓他的暗信兒後,卻隻在倆鼻孔裏哼了哼,於心裏十分不屑這幾隻雪豹子。他們要拿辦他,他願隨分奉陪,但是萬一他得的這件暗信兒,乃是一個幌子,正真的標靶子是袖袖的話,便十分糟糕。
他的寶貝妹妹因是隻翎雀的緣故,雖長到一萬歲的年齡,腦瓜同身子跟三百歲的奶娃娃半點沒差的,要誆她上鉤,比誆一隻王八伸出腦袋還要容易。是以,因這個小妹妹,他凡十分的事要思考多得二十分。此番若他同雪豹之間的不爽快而牽連到她的話,他便罪孽深重,萬死難辭其咎。
思及此,他決意將山大王的位置空懸一段時候,日日夜夜陪著小妹妹出入朝陽,每每半盞茶的換課的時辰,也要急巴巴奔去她那處瞧一瞧,以防雪豹布什麼陰晦溝兒令她朝裏頭一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