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怕如卿誤會什麼,也興許覺得方才的解釋,力度不怎麼夠,玄真又咳了一聲:“出家人不打誑語。”說完發現自己還沒有出家,又急忙忙補充道:“便是沒出家,我說的也是大實話。”
他著實多慮,如卿這廂斟酌該如何稱呼玄在,順著也這麼叫一聲,是否有欠周慮,不大合體統。
玄在卻撐著腦袋,不大正經同她道:“哦,我近來替阿真發了一課,貌相有凶,卻能化。又卦了個筮卜,命裏有個大劫。”停了一會兒,見如卿迷蒙著將自己望著,又將不怎麼正經的調調兒又撥高一層,“哎,你就是那朵小梅花麼。”
前後兩句的所要表達的含義有些天南地北,如卿沒能迅速反應過來。玄真卻插嘴道:“你究竟來問什麼。”
他撇撇嘴道:“靈宗裏的白蓮開著正是檔口兒,摘一朵來送你品品,順道來看看你的大劫,作則個警示,初春正是入門試,入與不入,你要慎重掂量。”起身挪開幾步,又回來道:“你方才說的確然不對,你在靈宗裏算是最上智的一位,卻仍有移,誰說看著是上智的,他便一定是上智,誰又不是經曆過下愚從而成為智者的呢。”
玄真在他揚起一樹穠麗魅影的梅香後,微微笑道:“不曉得這算是勸,還是縱。”
兩相簡短的對話,蘊含的道理卻很廣闊。玉袖身為門外人,倒聽得挺入心入智,十分清切,將這道理用通俗的語句來譯一譯實則不難。玄在短略的這麼一出場,正是同玄真做個開通,大致上想表示,世間有大智慧的人,也有迷惑愚蠢的時刻,若不能經過迷惑愚蠢,如何得到大智慧。玄真自幼在靈宗裏研學,沒在紅塵裏打過滾,他曾一心堅定不移要入佛門,卻不曉得,不曾在塵寰裏打滾迷惑,便不能六根清淨,日後必然要闖禍。玄在要他慎重斟酌,乃是不希冀他日後鑄成大錯,用心委實良苦。
玉袖這廂明白得通透,不代表旁人能明白得通透,至少丫鬟婆婆至今沒能將這個道理明白通透,說明五十年前她在一旁眨巴眨巴眼珠兒,歪頭晃腦也沒能理解。
如卿卻是讀過聖賢書的,佛理道經多少也參個半透,玄在匆忙的一來一回所表達的含義,她也曉得個中禪機。
她著了阿從端著筆墨來,繪了一副僧求菩提,鬱鬱蔥蔥的青榕須菩提下,有朵紅白並蒂蓮亭亭搖立在紅土之上,樹下的黃袍小僧遙遙相望,似求禪機。
玄真沒顧水墨是否幹得透,直調過來賞,眼角浮著笑意。雖是塵寰中人,到底在靈宗吸了數把年的靈氣。他這個歲數放在塵世裏,乃是個當光棍大叔的,但眼目下瞧著,卻年輕得很,眼角平滑光潔的,半絲魚尾紋不見,歎一歎,那華嚴誠然是個好地方。
他賞了半日,開始點評道:“顏料的淘澄飛跌尚可,還不精,佛青同茜紗兩色調得不夠好,畫絹上的淨礬調少了,再看這處的筆力不到位……”
絮叨半日,沒有點到主題上,如卿迷迷糊糊聽了他費了大量口舌講述畫技的時辰,忍不住有些跳腳,使勁扯著袖口道:“我想表達的不是這個意思。”
玄真飲了一口茶,替她也滿上,再望著湛藍湛藍的九閣天闕,似有菩提樹葉隱隱出沒,悠悠說道:“你想說什麼,我曉得。芙蕖灼灼,千百花種不同,各自禪意也不同。並蒂蓮自紅土一同破塵,卻是兩種姿態,白蓮清靜無欲,紅蓮侵染俗世。如卿,你是想問一問,我到底是哪一朵,是不是?”
冬日的太陽照著她嘴角浮光,慢慢綻出暖花,抬起頭發出一聲淡淡的暖笑:“哪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