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在頂頭道:“在下玄真,第不知仙姑自九天蒞臨,有失迎訝,如蒙仙姑不棄寒舍簡陋,在下誼屬此院一主,勞仙姑玉趾短行片刻,移至寒舍,略展杯茗之敬。”
對方先做相邀,便是旁人也要枉駕一敘,如卿沒有相拒的理由。
玄真的言語同當世的男女禮儀甚是合襯,但如卿總不能立時點頭,猴急也似般躥到人家屋裏,像嫁不出去的醜姑娘,急巴巴要找個官人,並免了拜堂趕緊洞房的模樣。
但凡普通的姑娘遇到心上人,總不免要照顧些顏麵,讓他看到自己最好的一麵。如卿也是個普通姑娘,她覺得此時並不是自己最好的一麵,便在心裏琢磨著一個得體的話時,阿從卻趴在牆頭上,笑盈盈對她道:“小姐,梅花摘好了,什麼時候蒸梅糕?”
正正是被阿從恁樣沒心沒肺的一插,生生斷了如卿進屋攀聊,順道將感情升溫的機會。她亟忙借助阿從翻牆回去,恰是爬到牆頭,玄真站在那樹斜影的梅花叢中,明亮的眼眸流光溢彩,玉白的麵容對著她淺淺問道:“姑娘能告訴玄真閨名麼?”
她坐在灰瓦的簷梁上,轉了轉腦袋,飛流直下三千尺的青絲流瀉一轉,綻開兩朵酒窩對他笑道:“我姓梅,雙諱如卿,梅如卿。”
同樣的報名,不同的感情,玉袖聽著有些發愣。即便記不得從前的光景,那些深深刻在心中最柔軟處的話語,總能不自覺浮出水麵。便從如卿淡漠的神色中,依然能尋到往日的一些刻骨銘心。不意浮映在腦海而脫口而出的話語,是最好的證明。
丫鬟婆婆方才還霜淚交縱,此刻卻帶了些笑容,可見前半段尚算是個好開端。人說無欲無求,是最安樂。如卿在自己的一片天地中,尋到屬於自己的快樂,實屬不易。可歎命運多桀,正是同玄真的這一趟情緣,將她送上這條佛光大道。
如卿識得了玄真後,再不能每日將自己拘於房中,曉得他和娘親一般是華嚴門下的高徒,她總要整一些佛理道經出來難一難他。隻是高徒其名究竟不是虛的,玄真總能解得條條是道句句是理,如卿受益匪淺之餘,芳心深許。
交換知識能促進兩人的感情,此乃四海八荒公認的好法子,不然戲本裏便不會出現恁多關於學堂裏的純潔愛情。玉袖曾經讀過一段虐心戲,講得是有一個叫祝英台的富家姑娘,扮成了男子在紅羅書院裏讀書,結識了一位叫梁山伯的男子,成就一段淒美姻緣。
如卿同書裏的姑娘一般,妄圖打破封建傳統對女子的不平等,可碌碌紅塵中的不均不公甚多,拘攣約束的又豈是她一人,便是玄真亦在落發為僧,還是摒棄修為還俗娶卿之間拔河,他心裏計較頗多,著實磨人。
如卿是何時曉得玄真心裏的這個磨人計較,還要提一提某日的不速之客。
乃是玄真的一位同門師兄玄在。
正是兩人辯駁到上智與下愚不移時,玄在攜著一朵白蓮進門,蓮香四溢,壓蓋住滿園梅色。阿從正樂哉樂哉地重裁妖嬈枝椏,重塑曼妙穠顏的興頭,頓時教這股靜人身心,藏入脾肺的佛香引去,她收了剪子靠過來。
玄在將白蓮輕輕擱在案麵兒上。如卿喊了阿從搬了個杌子與他座,他卻笑著接過玄真的話頭:“阿真說的不對,便是再高智慧的人,也有移的一日。”轉頭同如卿自薦:“我是阿真的師兄,唔,是住同一間兒的,同床共枕十多年的那種,嘿。”
玄真咳了一聲釋然道:“有兩張床……”
玄在咧了白牙晃了晃。▲思▲兔▲在▲線▲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