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時。大哥因一心戀著某個姑娘,當下便作了首情愛的。玉袖記得其中兩句是:“相思雁書千篇盡,淚灑花箋萬古蠲。”可是,至今他未能將這心意傳達,也未能將那位姑娘追到手。現在想來於情愛一事上,千言萬語都不如一句簡單的話來得實在。她往後也沒能想通當時怎麼能將這句要命的情話講出來的。

咳,她說的是:“阿晞,你是我心上人,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處,生要同衾死亦同穴。”

摟著她的雙臂抖了抖,他笑了笑:“你這說的莫不是……”看見她一副涕淚千行的正經麵色,他心口一種難掩的幸福傾灑出來:“你這番話說的晚了些,我卻很高興。你這份心意,我也早早便曉得了,但怎麼辦,對你我一點兒也沒法,每每都教我受怕。”

玉袖捋了捋一臉的水晶晶,道:“你但著什麼心?”

他的麵色有些發白,緩緩坐下,拉住玉袖的手,滄桑道:“在我小時候,我叔叔伯伯為了家業,轄製了我爹,派人追殺我和娘親。那時候我沒有害怕過,我認為世上本無一生下來,便能錦衣玉食的好事,總是要經曆些坎坷和磨難的。”

玉袖點了點頭,蹲下將頭伏在他腿上:“然後你和你娘逃走了麼?”話一出頓然在心裏鄙視了自己一下,覺得這簡直是一句廢話。倘若鳳晞沒有能逃走,方才抱著她的是誰,她現下將作擱腦袋的腿是又誰的。

他緩了緩神色,悲悲涼涼道了句:“我逃出來了,但娘親沒有。”

這個時候大多數人總會道一聲委實對不住之類的話語勸慰勸慰。玉袖想了半晌卻道出一句自己都覺得欠扁的話:“呃,左右你娘也辭世了,你、你別在意啊。”說完渥住了嘴,順道默默地在心裏磨刀子……

鳳晞滿不在乎道:“這樣說來,娘親的死卻是和我有關係。因我小時候處處錦繡擁躉,累的身子骨也繡花似得,到了逃難時便一發病入膏肓。娘親帶著我在入軒轅丘前便有殺手先一步守著。因她也是讀過書的靈慧女子,覺得橫豎是個死,便將我丟入黑水,算全憑我自己造化。她卻懷揣了兩包袱,引殺手離去。我見他們追著我娘時,我心裏都在發抖。”

玉袖點點頭,湊近一點,期冀著後頭的精彩掌故。

他伸手拂上她的眼角,脈脈熱流還未消融,將話題引開:“迄今為止我也隻發抖過一回。但一遇上你,我便夜夜都在擔憂。”

她依然對鳳晞的兒時曆險記比較感興趣,可顯然鳳晞不想讓她對這篇曆險記十分感興趣,她隻能裝作確實不怎麼感興趣,悻悻問了別的:“那你擔憂什麼。”

他將她的手拉著同自己的比了比:“我即將邁入黃土,而你卻依然彌留天際。我多想生生世世守著你,可我終究隻是個凡人。我怕將來我老了,而你依然貌美如初,將來我化骨成灰後,你該如何是好。”

玉袖猛然一驚。

他、他、他,他竟想到這一步了?

玉袖想起從前看那些真真假假,悲悲涼涼的掌故典文,誠然沒有鳳晞這一出幽涼的情話的,必然都是想著在世的情情愛愛。有些專情的人,隻圖一生一世的情愛。有些混賬人便隻圖個把日月的情愛,待這段情愛沒了心意後,便忘了舊愛尋了新歡了。再癡迷些的,也不過在死前說一些希望對方好生過晚年的話罷了。如鳳晞這般少年輕狂俊美無雙時期,卻替她想他死後之事的,誠然沒有。

這類情況,玉袖不知道如何排解他,也不知道如何勸慰他。想了想,隻將臉貼上他高潔的亮額親了親,道:“你年衰眸濁,我就是你的眼睛,陪你看盡世界繁花勝景;你腿腳遲緩,我就是你的拐杖,陪你踏遍八荒每一寸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