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將這句話放在她和鳳晞身上,倘若捉自己是為了牽製他,倒是說得過去,但這個前提不該是薛謹喜歡青珂,甘受牽製的麼。可前些日他不是摞了狠話,說是不想見到她了的。
她這廂還未將鳳晞的話理解個通透,他卻打了個哈欠,一副懨懨的模樣:“誰說隻有女人言不由衷的呢。”
他這樣一說,倒是令她幡然悟了。
玉袖思及鳳晞雖然在道觀裏呆全了少年時期,卻也不是吃素的,咳,當然是精神上不是吃素的,這些微不足道的小情小愛或大道大理,他是老爺爺吃了一輩子鹽巴,懂的物事多了去了。
她悻悻一咳:“我曉得,我曉得,嗬嗬。”佯裝捋了捋正扮著的這位大人的胡須,笑道:“隻是你曉得這是你們男人的想法,畢竟我是個小姑娘,咳,小姑娘。”
恰恰說完這番話,虛眼瞧見鄰座一位大人驚恐地將自己望著。她方醒悟過來,自己正是個男兒身,但方才那番話決然不是個男兒身說出來的,還是個蓄了須兒的大叔。
她掩了掩嘴角,笑了笑道:“哈哈,方才是……是……”眼底瞧見鳳晞好笑的模樣,再齁紅了臉:“唔,是台詞。新近看了出戲,呃,戲名兒倒是忘了,隻記得裏頭一名喚袖袖的角兒唱得不錯,便記了點戲詞。”
那位鄰座的大人訕訕一笑。
玉袖也訕訕一笑,趕緊拉了鳳晞逃之夭夭。
咳,她這個上仙做到要給凡人解一解性別問題,還要半真不假地趣弄個角兒名來解,著實悲催。
玉袖同鳳晞離了座,已是月沉星河,四周是淺淺春色。五十年前還沒有那一座巍峨又淒涼的青珂宮,也沒有那一帶清香的青黛花,這一切隻是薛謹對青珂的思念。他們相愛了五十年,傷害了五十年,也分離了五十年。
玉袖在心裏做了一番激烈的紮掙,她既不想錯過薛謹的大婚之夜,也不想錯過青珂的洞房花燭夜。雖然隻是個妾,沒有嫁衣鳳冠,掃掃後門庭,直接抬了轎子進去便算進了門;也沒有龍鳳喜燭交杯酒,洗洗幹淨,裹了被子直接丟床上,便算入了洞房。
她想想這個花燭夜比起上個花燭夜實在寒酸,分外沒有看頭,便心安理得地隱進了薛謹的內宮門,心安理得地趴在梁上。
玉袖雖則看著這裏的,卻想著那裏的,如此一心兩用半天,發現薛謹壓根沒有進門的意思。她側頭看了看鳳晞,橘紅的燭光映在他纖長睫毛上,似沾了九天傾瀉下的繁星。
她伸手小心翼翼地搓了搓他,他幽幽開了開眼皮。她小心翼翼道:“那個,他不會不來了罷。”大約因這句問話中帶了八分的肯定,鳳晞便沒有直截了當回她這番帶問號的肯定句,反倒問了句反問句:“難道他一定要來?”順帶挑了挑眉。
玉袖爬起來,朝他身邊挪了挪,覺得還是離得太遠,又挪了挪,卻被他一把撈進懷裏。她訕訕咳了咳,趴在他懷裏掩著口問:“這不是他大婚夜麼……”
他的笑容就著柔和的燭光,像是池中一輪水月蒙上一層朧紗薄霧,不懷好意的進一步靠近她:“我忘了你往常看的戲本子頗多,你倒說說大婚夜要做什麼。”
玉袖突然想起大哥偷偷藏的幾本據說是凡間難得的珍本,而自己偷偷去看了被偷偷藏起來的幾本珍本,確然有鳳晞說的大婚夜,還,還挺多的。
她又想起大哥說,但凡你覺得男人不懷好意的時候,你便要誠懇地懷一懷好意,算是兩者做個抵消,不然兩者都不懷好意,隻能將這個不懷好意進行到底了。而這種情況下,大多女方比較吃虧。她還記得大哥說這話的時候神情悲了一悲。那時她覺得,人家姑娘還沒悲,他這是哪門子的悲。眼目下一想,大約是大哥他想到自己總有一天也會這樣悲,順便替她悲了悲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