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水霧間,天又降瑞雪,像是溫暖的大掌,慰然受傷的靈魂,化解了滿腔濃稠的痛苦。青珂柔柔的聲音,擴散到周流四方的風雪中,綻出一個辛酸卻滿足的微笑:“謝謝你還活著,幸好你還活著。”

至此,玉袖分外明白,青珂徹底愛上這個將來要她命的男子,終究走上了條不歸之路。

薛謹的坐椅叫雪崩拆了骨架子,咬得隻剩殘骸。玉袖思慮是否搭把手之際,青珂再一次昭明了看似弱質女流實則擁有壓倒性的強大身軀。她將薛謹整個背了起來,屈著膝在泱漭皚雪中艱難行走。

薛謹的眼似撥開罩著朦朧霧色的山水,斜陽的照射下鍍上一層淡淡的金暈。他的頭擱在青珂肩上,看著她眼角未擦幹的淚澤,仿佛在問:“你傻不傻呀,傻姑娘?”

光澤一閃,她仿佛在回答:“傻呀,我傻得歡喜。”

他在歎息,都怪我,將你變成全世界。

她卻笑了,都怪我,怎麼能這麼愛你。

青珂成功將薛謹背了回去,因這樁事鬧得委實大了點兒,叔嬸兒們紛紛領著孩子來致歉,並送些吃食,虛套時不忘流露出憐憫的韻味,青珂大度地一一受了。

鬧騰後便是閑賴,虛擲光陰間,玉袖近來參修,發現仙力提了個檔次,便將自己胸口的玉石凝出一個甚飄渺的虛魂,再從身子裏頭渡出去,體驗一下當鬼魂的飄逸瀟灑。但此法耗精神頭耗得厲害,用了一回便奄奄無力個兩三日,被鳳晞勒令不許再用。

玉袖奄奄趴在他懷裏,奄奄應了應,但她的夙性天生就是個口不對心的左性,嘴上委曲求全承了,心底卻是另一番敁敠。待她身體好時,便定要再飄一回,當個異類的飄移一族。

這廂玉袖活絡了,便將心裏的算盤付諸實踐,騰在青珂頭頂,見她推著薛謹靜靜觀賞冰消雪融、春意勃發之景時,捂著他的手,自言自語道:“你不要聽他們胡說,我不當什麼大小姐,不需榮華富貴,名利權威,我隻要陪著你就夠了。”說著,兀自流下了眼淚,似乎遇上了他,她變得分外愛哭:“阿謹我們成親好不好,不需要金鐺玉器,也不需要兒孫繞膝,老了沒人照拂我們也罷,死後沒人替我們斂屍也罷,左右進了塵土化了白骨。不求來生來生,隻要今生今世有你我便也夠了。”

明明是初春,好似刮起了風雪,玉袖恍惚覺得是不是下了雨,可冬日哪裏會下雨,可是不下雨,薛謹臉上的雨水又是從哪裏來的呢。

玉袖兜轉兩圈,但見青珂與薛謹在屋子前脈脈相依,端看初春的簇團桃蕊,如霞如錦。他們興許在想,倘若這般坐到七老八十多好,百年之後與屋前的春桃冬梅同化,是如何一番叫人羨煞的溫情。

想了想,不免教人辛酸,他們的一番情路可真是分外坎坷,賺人同情。

第66章 棒打鴛鴦技術太差(一)一更

暖風裏帶過幾朵紅梅,輕易穿過玉袖的身體,她側頭盯了它片刻,馥鬱芳香勾出一個綿長的噴嚏,她醞釀了許久還是將它憋下去。

她掰著手指頭算了算,這日子過的實在糊塗,怎就一晃眼睜見光禿禿的虯枝長了綠毛,陽春花開遍街頭巷尾,抬頭能見大雁從南邊歸巢了。甚至香花馥鬱,蔥綠扶疏之間,屋簷前的那道兒上,儼然站著一對璧人,帛履下踩著層薄薄的雪,粒粒還閃著光,兩雙笑顏映著迷人的金陽,因耀眼而朦朧,宛如一出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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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晞往跟頭站了站,咳道:“且去將行囊拾綴拾綴,趕膳前走,免得你午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