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袖方想踏進,紅爐子內的火爆了個星子,從紫砂茶壺底下劃出一道煙火色的弧線。鳳晞身後的合歡樹旁,轉出一名黃衫姑娘,端著盤精致的糕點,立到他身旁,福了福道:“奴做了些點心,晚膳時刻未到,公子先墊一墊。”

鳳晞分了眼去看,端賞半晌,伸手撚了一塊入口,末了,讚了口不錯。玉袖看見黃衫姑娘紅著臉歡笑,她不曉得鳳晞有沒有對她笑,但直覺感到,他一定笑了。

玉袖的直覺莫會有誤,她覺得鳳晞很喜歡那盤點心,也喜歡那個女子。他認為那姑娘心靈手巧,長得好,也會一門手藝,不若自己,畫幅畫要被人家嘲笑成花貓捉蟲。他認為自己配不上他,不喜歡自己了。

她咬著指甲,在原地跺了跺腳,覺得自己的分析真是鞭辟入裏。火氣端端逼肖燎眉之際,鳳晞聽到一絲動靜,正將頭轉過來對上視線後,玉袖卻如弩箭離弦般溜邊而過,沿路回自己的屋子。

她一麵跑一麵想,鳳晞根本是個壞人,同大哥說的幾起凡人算一個道上的,凡人果真是喜新厭舊的。

她回屋坐了會兒,鳳晞沒有跟來。她趴在三足幾上,覺得很委屈,受了戲本子提到的,嗯,情傷。

待天色漸漸暗沉,一輪明月又掛上。明月兩頭尖尖如玉勾,夾中豐腴美不勝收。整體瘦小局部豐滿,極其切合當下九州二十四國的女性追求的標準身材。

月將夜色做薄翼,一片朦朦朧朧,似閨中佳人。

玉袖打了三輪哈欠,滾著茶杯,再朝窗外瞥了一眼,木門吱喳被推開,嚇得她手勁一足,一猛子將茶杯滾落,撞到緄了金線的履邊。

玉袖抬頭,鳳晞端著木盤淡淡笑著,騰出一隻手將茶杯撈起,踱到她身旁,將木盤端到她麵前,淡淡道:“一直不見你出來,便與你送飯來了。”

玉袖別著臉,強道:“因為我不餓。你也不餓罷,吃飽了罷,所以才撐著給我送飯罷。”

鳳晞呆致致道:“你說甚麼?”伸手想拍拍她腦袋,被玉袖躲過:“方才,你不是跟一個姑娘一道吃了點心麼。”

他皺眉片刻,似乎很迷茫:“甚麼姑娘?”

玉袖挨近他的耳朵,大叫道:“那個黃衫姑娘,就是方才,在院子裏,喂你吃點心的姑娘!”

鳳晞將她一把撈到自己腿上。玉袖蹬腳扭腰,想躥出,卻被按住,他戲謔道:“哦,你喝醋。”

玉袖扯著嗓子,徒然拔高了三個音調兒:“你才喝醋,你全家都喝醋!”

鳳晞將她桎梏住:“還有沒有醋要倒,你不說,我要說了。”

玉袖癟著嘴,俻細想來,頭裏間那會兒她還箴諫鳳晞好好找個姑娘,如今便莫名醋了?可見感情這物事同緣分一辭也有曲款想通之處。譬如一個人的緣分,可能於片刻前還是清風明月,下一刻卻忽然紅鸞星動。感情也可能前半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後半分卻鴛離鴦則死,鸞別鳳則哀。

鳳晞將她的頭板了板正,道:“那黃衣姑娘是於蜇的養女,不大出屋子,你沒同她照過麵。但她過幾日要嫁人了,今日做了盤點心孝敬養父,我不過順個便宜罷了。”

這番話猶如一通涼水,頓時敗了玉袖的心火,霎息心花怒放。但想了想還是依舊端著很有架子的表相,斷不能輕輕鬆鬆原諒他,豈不又叫他撈個大便宜。

鳳晞像變戲法般,從袖裏掏出一包打疊了三層的油紙,拆開是兩隻點了紅心的包子。他將笑意盈滿,通透的鼻,像玉雕成的:“方才沒急著來找你,是去做了這個。府上來了位青州的廚子,據說蒸的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