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袖捉住他的後衣襟,想將他扒開,卻不想他抱忒緊,力小扯不開,力大怕傷了他。
她肚量再小,卻不至於同孩子較勁。將臉上的口水拂盡,心想自己雖然對付長她一輩的老人家很是乖猾,對晚她數輩的譬如眼前小乖乖這樣年數的,卻分外和藹寬容。許多年不將一副嚴詞肅麵的模樣端出,今日想端出來訓一訓他,心上覺得生疏了。
正琢磨著如何和順又不失威嚴地慈教,卻被小乖乖用一雙水汪汪的眼望著。
她敗了。
心裏一寸寸軟下去,正想要不要念隱決將自己給變沒,唱出大變活人的戲碼時,小乖乖說要帶她去瞅個寶貝。
對於這個寶貝她好奇非常,這一趟本就是來尋珠,那也確實是個寶貝。倘若小乖乖道的這個寶貝確然是琉璃珠便好,倘若不是,也無妨。因來日方長,她敁敠著不若籍此同小乖乖打好關係,小孩子話說不繞圈子,從他嘴裏套話也更為簡便。
心裏多了這個盤算,便甚歡愉地逛起園子來。
左拐右拐了大半天,玉袖被帶得有些喘,她也隻當消食。早晨因廚子做的肉包不錯,便多貪了兩口。
拐到深處,被小乖乖引進了一處較為隱蔽的地界。之所以稱它隱蔽,是因它藏在地底下,通俗來說就是個地下甬道。
俟進一扇門,入眼的皆是木屐玩意兒,不難看出是傳供給小乖乖孛相的屋子。而他口裏所訴的寶貝,不由令玉袖心頭一跳,確然是個寶貝,還是個活寶貝,乃是隻修了百年道行的雪狼。
這廂,這個活寶貝正悠哉地躺在橫梁上,閉目養神,狼尾巴欶欶地甩。
小乖乖還掛在玉袖脖頸前,扭了扭身子,將最後一顆糖葫蘆囫圇後道:“初見這頭小狼,我還挺歡喜,但至今日我卻沒初時那般熱衷了。因我將它帶家來,欲與它做個伴,它卻偏不理我,隻上躥又下跳。每每要捉到時,又教它逃了。”
這樣一個奶娃娃,說話倒還條分縷析,分外清爽。但隻頭雪狼既是有百年修為的,是如何被小乖乖捉來的?
便問了小乖乖關於這頭雪狼的來曆。
小乖乖拿著黏糊糊的手,搔了搔首道:“我沒有理書,爹便罰我背《二論》。我因背得煩悶,索性溜了出去。到了效外便瞧見這頭雪狼血流一地,好似昏寐過去。我好心負它回來,並瞞過奶娘和爹將它藏起來。我估摸偷偷治一治它的風險十分高,便打算拖幾日,尋個空子再著人看覷。孰料過了一夜我再來,它竟痊愈了。我單認為它是頭神奇的雪狼,且同神奇的雪狼做朋友,我也會成為神奇的人。但它總不搭理我。”
玉袖抱著大公子的左手略酸,趁他放鬆的空檔,成功將他從身上扒下來,摸了摸他的腦袋道:“它估摸是想家了,你將它帶回治病本是存了善,但困它在這兒卻不妥當。且介這頭神奇的雪狼,嗯,在外頭固然神奇,可倘若同你整日孛相,便成了篆養的狼。久而久之便成了平凡的雪狼,你便也厭了。”
玉袖本想這番口舌怕是要白費,小乖乖忒小,不大懂事,要明白她高深的言論和超脫的思想,也不容易。
可事情竟出乎意料地好辦,小乖乖尚知丁董,豁達道:“你說的有理。”說話間,覷了覷閉目養神的雪狼,又道:“便將它放了家去罷。”
真是孺子可教,小乖乖將來必定不同凡響。
玉袖本想用密音轉傳與它,卻不偏不倚對上它一雙森森的紫眸,不免心裏打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