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老二頭疼欲裂,通身風流倜儻的氣派全折騰沒了,老二把腰帶一勒,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不過,說實在的,他不出去也不行啊!外麵還有個官宦之婦生著他的骨肉呢,得想辦法接回來啊!
於是乎,老二也蹤跡皆無了,求爺爺告奶奶,嘴上生了仨大燎泡,終究一事無成。想想也是,人家肯把孩子給他?即使明知孩子是他的也隻能打落牙齒往肚裏吞,關鍵是丟不起那個臉麵啊!
還是老大守規矩,天天蹲家裏,左手戥子,右手銀子,一兩一兩對賬本,差一文錢他都好意思拉下臉來衝進賬房裏厲聲質問幾位白胡子老先生。
不眠不休活活算了十八天,十八天啊!
白花花的銀子堆得像山一樣,燈光一照,刺得眼睛睜不開,這要是不動手動腳克扣盤剝,您說,對得起列祖列宗嗎?對得起老蔣家上百年堅不可摧的基業嗎?
老大對著銀山咽了口唾沫,哆哆嗦嗦拿了一錠。
於是乎——
俗話說得好啊,開弓沒有回頭箭;俗話還說得好啊,一回生二回熟。
一來二去,某天,老大衝進賬房,“砰”跪地上,“求你們收我為徒吧,這假賬做得天衣無縫啊!”幾位賬房嘴角直抽搐!
如此一來,別人瞧著熱鬧,蔣老爺可受了活罪了,耳朵就沒清淨過,在家聽鬼哭狼嚎,在外聽蜚短流長。
某天晚上,老二院裏“嗷”一嗓子慘叫,蔣老爺幽幽長歎,這時,一個拖著鼻涕的小孩跑過來,拽住老頭的袖子,蔣老爺一看——早前進門的便宜孫子,問:“怎麼了?”小孩痛哭流涕,“那個狐狸精把我娘的臉劃破了!”蔣老爺說:“婦道人家的事我如何管得?”小孩破口大罵:“老東西,要你什麼用?”抽抽嗒嗒跑遠了。
是啊,要你什麼用?這句話觸動了蔣老爺的心弦,驚愕之餘,憂傷地凝視蒼茫的夜空,感慨萬千:“要兒子什麼用?啟鴻,唉……能不步我的後塵就盡量避免吧,我就是前車之鑒!”
當天夜裏,一個漆黑的人影從侯府後牆跳出去,騎上快馬一路風馳電掣,正趕上三公子棄船上岸,此人影把老太爺的話原封不動說了一遍,蔣公子“嗯”了一聲,調過臉去,眺望太湖上往來不絕的漁船。
不日,進入揚州地界,孔琪一頭倒在“揚州府”的界碑上。
雨墨幸災樂禍地拍拍他,“怎麼了?快要見到你大哥了,你不高興?”
“高興?”孔琪一挺腰板,怒不可遏,“有什麼可高興的?你不知道,我大哥那生辰八字,史無前例的硬!百年難遇的天煞孤星怎麼就讓我們家趕上了?打小,父母被他克死了,前後兩任大嫂也死了,去年開始克小妾了,好嘛,我們家就剩下我這一根獨苗了,嚇得我連夜逃回湖州,指望著離他遠點能保住一條小命,天天提心吊膽的,我容易嗎?這可好,又折回來了,我這是招誰惹誰了?”
雨墨踢了他一腳,“招誰惹誰了?合著……你這是在抱怨我們家公子?”
孔琪偷眼瞧瞧轎子,一貓腰灰溜溜地縮回馬車裏。
繼續啟程,都沒一盞茶的工夫,前麵一聲斷喝:“停車!官道不通,往左繞道。”
官道口柵欄擋路,官兵手持長槍,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孔琪跳下車,雨墨敲敲窗欞,“公子,我去看看。”
倆人來到一個百夫長麵前,這大胡子突然拱手行禮,遲疑著問:“兄台可是孔總兵大人的兄弟孔二爺?有一年沒見到兄台了吧。”
哦?既然是熟人……孔琪這小流氓立馬勾住人家脖子問:“官道為什麼不能通行?”
百夫長說:“不瞞兄台,一個月前京中發文,新任的案察禦史大人要走馬上任,這不,我們都圍了一個月了,天天風吹日曬雨淋,愣是連個鬼影子都沒見著。我們還好些,皮糙肉厚的,”百夫長大拇指一指身後,壓低聲音說,“二裏地外的接官亭,知府大人領著揚州百官天天早出晚歸,著急上火,這些天熬不住已經撂挑子不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