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唇相譏,“不就是‘小有名氣’而已麽,誰稀罕。”
“有點長遠的投資眼光好不好。等我揚名立萬、贏得了天下之後,這簽名就價值萬金了。”
劍雪一動不動躺著,封禪趴在他身上,胸膛緊貼著他的腹部,傳來沉穩有力的心跳。
“OK。記住,不準擦掉。”
“封禪。”
“嗯?”
他鄭重其事地叮囑:“如果在那邊迷路了,記得要找警察叔叔。”
“如果兩個月後我還沒回來,記得刊登尋人啟事。”
黑暗中,他感覺熟悉溫熱的氣息漸漸趨近,柔柔撲在他的臉上。
他微啟雙♪唇,但封禪隻在他的眉心印上一吻。
“好好休養。”
吞佛坐進車子,關上車門,將封閉狹小的車艙自外界隔絕出來。
腦袋仿似塞滿泥石沙土,耳邊靡靡之音綿綿不絕,兩隻緊握的手不斷在眼前晃動,鬼魅般揮之不去。
他閉目,枕著雙臂一動不動伏在方向盤上,靜靜聽著自己的呼與吸。
許久,聽得有人敲車窗。
他睜開眼,機械轉過頭,見是停車場保安。
隔了車窗玻璃,保安的嘴無聲地一張一合,像水裏吐著泡泡的金魚。
他已聽不到任何聲音,木然發動引擎,駛離這個窒息的空間。
6
吞佛低垂眉目,見床上的人羽睫微顫,知其已醒,“在想什麼?”
劍雪閉著眼答:“想起以前胡亂作過的假設:聾盲啞,三選一,寧願失去聽覺、視覺還是說話能力。”
“答案呢?”
“至今答案始終如一,沒有聲音和色彩的世界絕非常人所能忍受,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
在黑暗中度過兩天,仿若過了兩個世紀。
如他人所說,目不能視的人,心緒比任何人、任何時刻都來得清明。
如果在他身邊放一隻鬧鍾,他稍後能準確無誤地告訴你,秒針轉了多少圈、跳了多少下。
沒有切身體會的人並不了解,其實這種耳聰心明是很恐怖的,對外界的感知幾乎集中於一雙耳朵,些微的風吹草動往往就能輕易造成神經緊張。
“接下來一段日子你需要學會忍耐和習慣。”
“我明白。”似乎感應到室內另有第三者的氣息,劍雪睜眼朝門口側頭,“誰在那裏?”
吞佛扭頭看著一直抱臂倚在門邊的男人,見後者豎起食指置於唇間,便答道:“沒有。”
“哦。話說近幾天你好像不太要上班。”
他淡淡地說著調皮話:“天下太平,大新聞不多,逼得我不得不過無所事事的日子。”
“可見新聞記者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無良家夥。”劍雪笑兩聲,又糾緊眉頭,“吞佛……”
“何事?”
“頭有些痛,能不能幫我喊醫生?”
“你等等。”
待腳步聲淡出聽覺範圍,劍雪開腔了,“站那麼久,不累嗎?”
“是不是目不能視的人耳朵真的特別靈敏?”他稍稍吃驚,隻得走過去坐到床邊。
劍雪冷了一張臉,“這個時候你應該在紐約。”
封禪不吱聲。
“心神不寧,你究竟在擔心什麼?”
“沒有。”
沒有沒有,所有人都對他說沒有。
是不是在別人眼中,他永遠隻能飾演不諳世事、分擔不得身邊人憂愁的小朋友角色?
兩人不吭半個字。
封禪低頭看他半晌,“你又在生氣。”
他悶氣地回應:“沒有。”
封禪執起劍雪的左拳,用力掰開他緊攥的五指,然後握住其手掌。
劍雪不肯妥協,想掙脫,卻被扣得更緊,暗自拉扯較勁了幾個回合,終於心有不甘地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