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雖不敢言人定勝天,但也不信什麼輪回注定,隻是太多無法用自然法則推導的情節,讓我不禁也訝異起所謂的“命運”來。
第一堂課,我便意外得知了鄰座那個一臉朦朧睡意的家夥正是那對局長夫婦的兒子。前一秒我還黯然傷神偏挑了這麼個位置,跟他一座之隔,於是這頭一節就不帶課本的紈絝子弟就在老師的催促下坐到了我旁邊來拚書看;而這一秒,我不禁感歎天意弄人,他爸爸想用那充斥著銅臭味的巨額灰色收入堵上我的嘴,司命之神卻把他兒子送到我身邊來做這份惡意的祭品了。
“你如果這麼困,幹脆回家睡覺好了,何必在這邊浪費時間?”我沒有讓視線移開教材,言辭更是不帶一絲感情色彩。
“回家有保姆在,那不是明擺著向我老爹宣告我曠課嗎?我可不想聽他囉嗦,弄不好還挨揍呢!”暗自輕籲口氣,幸好他不是渾身紮刺的官二代,不然欲擒故縱之計也是竹籃打水罷了。
雖說小說、電影乃至心理學論著閱覽不少,但當真玩起這種可恥的遊戲來,我還是甚感別扭,隻是相比爸媽遭遇的那種“不合理”,這便可謂不值一提了。我不是不懂陽光總攜帶陰霾存在的道理,但要以錢、權為尺度,搪塞生命與法,我又怎能容忍爸媽成為這種肮髒的“不合理”的祭品!的確,我的堅持讓肇事者獲得了懲罰,可這所謂的懲罰在那局長的操縱下又是何等可笑——媒體不痛不癢地一筆帶過交通事故致兩人死亡,拘役更是光明正大地一減再減。既然法治在人治下如此微不足道,那麼我又何不在法的範疇外以我的人治方式來讓這回歸合理呢!
這部荒謬的三流劇進展之快倒是連我自己都咋舌,真是替那局長夫婦悲哀怎麼就造了這麼個混世魔王。第二天起直至為期十五天的課程結束,我每天都自導自演著如此一幕,而他相當配合演出——他不帶課本,我無關痛癢地借書給他一起看,課間永遠他問我答,或是他滔滔不絕我沉默,下課他走在斜後方送我回家。
至此我在心底已有幾成把握,除卻那副足以欺騙一些無知少女的俊朗皮囊,金勵的內在幾乎一貧如洗,典型含著金鑰匙長大的不學無術之朽木。而我根本無需刻意演繹的冷漠寡言——當然那是出於麵對這樣的人我本就無話可說,而非本性外冷內熱使然——似乎也剛好觸發了他的獵奇心理。據他自我感覺良好的闡述,他的三位前女友都出於他的腦殘粉團體,而他在被動接受之後均是甚感無趣。想來也是,且不論我無法理解那些愛慕他的女孩是出於何種心態,但於他這種從小要什麼有什麼的人來說,唾手可得的東西一旦喪失新鮮感,那便會棄之如敝屣吧。
這半個月下來,我讓他獲知的信息大致僅限於我編造的父母已移民出國,我暫留國內念本科的狀態。
然而,奠定我這場心理戰勝利之基石的關鍵是我和金勵相識的第十七天。
“你幹嘛昨天一整天都不接我電話,不回我短信?”一大早便被金勵的咆哮擾了睡夢。
“昨天白天一直在考雅思,所以把手機關了,之前半個月都在熬夜,昨晚飯後就早睡了。”這話倒是字字屬實,深知自己臨時抱佛腳的習慣,在上培訓課之前我就把考試報在了課程結束後最早的一場,所以這半個月大氣未喘一口,更別說白天還要與金勵周旋了。
大概聽出了我聲音裏的倦怠,金勵的語氣也軟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