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原來,韓奇的人也已經注意到了楊柳湖,在張賢打電話的時候,韓奇便接到了手下的密報,有一艘可疑的船隻泊在楊柳湖,這船還是一艘小火輪。照常理說,小火輪在沅江上也並非少見,隻是楊柳湖是一個偏僻的航道,通的是澧水,這條航道上走的多是運糧船,而且時有湖匪打劫,所以許多從澧水下來的物資,寧願在津市上岸再轉陸路到常德,也不願意走楊柳湖。小火輪是常德附近跑得最快的船,與沅江、洞庭湖裏古老的帆船相比,也是這個年代裏最先進的航運工具,任何一個船運公司也不會把自己最好的船,來跑這沒人願意跑的線上,何況此時還停在湖匪橫行的楊柳湖中呢?
當接到張賢的電話,韓奇馬上判斷出來,那隻楊柳湖上的小火輪,其實就是日本人的船,不用多想,如果張賢的老婆和兒子被抓,也肯定是在這艘船上。所以,當時,他就與張賢定下了這麼一個引蛇出洞之計,一方麵,讓張賢與那個啞巴周旋,一方麵,派人偷襲楊柳湖上的小火輪,想辦法救出張賢的妻兒。
槍聲響起的地方,是楊柳湖碼頭的方向,那裏離著土地廟並不太遠。所以,張賢頭一個反應就是要過去看一看。
當張賢和熊三娃押著鬆下靖次郎來到楊柳湖的碼頭時,看到的卻是雙方的對峙。
這個冷清的碼頭上,除了韓奇的便衣隊三十多號人與那艘小火輪上十幾個船員,再沒有其它的人了,這也是雙方對峙的主體。韓奇的便衣隊趴在碼頭外的堤壩上,架著步槍和機槍指向那些船員,而那些船員明顯得被便衣隊壓製著,躲在船舷之後,不敢露頭。小火輪上已經是有了許多斑斑的彈痕,卻拋錨在碼頭上,無法開動。
張賢過來的時候,韓奇也看到了他們,來到了他的身邊,看了看被熊三娃押過來的鬆下靖次郎,點了點頭,對他道:“小張,你總算抓到他了!”
“是!”張賢點著頭,同時有些急切地問著:“你這邊怎麼樣?”
韓奇搖了搖頭,無奈地道:“我的人潛入船上破壞了這艘船的蒸汽機,但是另一組去救弟妹和小虎的人被他們發現,打了起來,被他們趕下了船,如今就是這麼對峙著。他們也跑不了,我們因為有人質在他們手上,也不敢硬闖上去。”
張賢皺了皺眉頭,咬了咬牙,狠了狠心地道:“韓大哥,不要管秀秀和小虎了,就當他們不存在,你該怎麼打就怎麼打吧!”
韓奇怔了怔,看了看張賢,斷然的道:“不行,就算你不要自己的親生兒子,我還想要我這個大侄子呢!”
張賢呆了一下,忽得從心中湧起無比的感動。
韓奇看了看被抓的鬆下靖次郎,忽然有了主意,命令著手下的一個翻譯,讓他用日語對船上的人喊話,那意思就是說要交換人質,說著,又讓人將鬆下靖次郎推到了大堤之上,讓船上的人都可以看到。
當明白韓奇的用意之時,張賢卻有一些為難的道:“韓大哥,這不好吧!鬆下靖次郎是一個敵軍的少佐,我們抓了他,無論從宣傳上,還是從戰略上來講,都很有利用的價值。秀秀與小虎隻是普通的老百姓呀!”
韓奇卻對他瞪起了眼來:“張賢,我很看重你以國家這己任的胸懷,但是人不能做得太絕情了。你抓的這個鬼子充其量不過一個戰俘,有什麼可以利用的?可是秀秀和小虎不一樣,一個是你的老婆,一個是你的兒子!我們中國人的命就應該比鬼子值錢,哪怕是個婦女與嬰兒!這裏不是你的團部,一切由我作主,到時上麵如果有說詞,我自會全部承擔!”
這一刻,張賢簡直覺得自己已經無地自容了,韓奇廖廖的幾句話,讓他折服到了骨子裏去了。
可是,也就是在交涉的時候,小火輪上卻傳來了槍聲,三聲槍響,三個船員翻身落下了水中,大家都不由得引頸觀看。韓奇拿出個望遠鏡也向船上看去,看過之後,歎道:“沒想到你的老婆也如此強悍!”說著,又把望遠鏡遞給了張賢。
張賢怔怔地接過望遠鏡,向著船頭看去,隻見田秀秀舉著一支槍,瞄準了對麵的一個頭目,而這個頭目的手裏卻抱著一個嬰兒,不用想,那肯定就是小虎了。那頭目靠在船邊,大有隻要田秀秀一開槍,他就會把孩兒丟下水的架式。很顯然,是田秀秀擺脫了束縛,搶到了一支槍,以她土匪的個性,想要從敵人的手裏搶下自己的兒子。
孩子在秋天的風裏哇哇的哭著,那聲音隨著風傳到了岸上,張賢不由得哆嗦了起來,望遠鏡也沒有拿穩,掉在了地上。
鬆下靖次郎也在大堤上看到了這一幕,他不由得用日本話大聲地喊了起來,隻是大家都聽不懂。那個翻譯向大家解釋著:“他在喊,別傷那孩子,他是無辜的!”
張賢與韓奇都怔怔地望著這個鬆下少佐,卻原來這家夥並不是一個泯沒了天良的人。
田秀秀最終是屈服了,她痛哭著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槍,那種哭聲嘶心裂腹,是一個母親絕望的哀號。後麵的船員一擁而上,再一次將她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