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越接近於死亡就越深藏最大的生機。
心態的變化讓身體更加難以控製,它就象一隻越繃越緊的弓,僵硬而生澀。手抖得厲害,匕首幾乎紮不進眼前的泥土。
一叢茂盛的草。我攢足了力氣,匕首狠狠紮向它泥土中的根,不過幾乎在同時,我便感覺到我紮空了,草竟如活過來一樣從我的眼前逃遁消失,連同它的根抱住的泥土。困惑中,慣性讓我的身體突然失衡,如被草叢中猛然躍起的一條無形的蛇纏住拖向黑暗。
滑落,滑落……
我張開手亂抓著,試圖抓住什麼東西好止住身體的下滑,但是我所抓住的東西似乎都跟著我一起滑落,草、泥土、樹根、石頭,我懷疑整個山坡都要塌掉了。
滑落。
下滑的速度越來越快,我身體打橫,手依然什麼也抓不住。一個堅硬的東西撞在我腰上,疼得我幾乎叫出聲來。地雷,那是我的第一反應,我恐懼地等著被它掀上天,還好,它似乎並沒有發火的意思,或者我撞到的隻不過是塊石頭。不過我知道,我這樣滑下去,早晚將會被地雷五馬分屍。
突然,我好像抓住了什麼,我緊緊地掐住它,生怕它從我手裏溜走。滑落的速度慢下來,終於在兩塊石頭間我停了下來,我的手暖和和的,我這才發覺我抓住的是一隻手,準確說是一隻手牢牢地抓住了我。
“常龍!”我已經癱成了一團泥。常龍的手鐵鉗一樣掐著我。大口喘著氣。
“別動,千萬別動!”常龍一手抓住紮在地裏的匕首,一手抓著我,這種別扭的姿勢讓他露出了痛苦的表情。還好,我發覺我已經卡在了兩塊石頭的中間,身體翻滾了過來,仰麵朝上,如果沒有這兩塊石頭的阻擋,恐怕我要帶著常龍一起滾下去。
M2HB重機槍12.7毫米子彈壓著話音掃了過來,密集的蝗群般從頭頂飛過。
我們驚動了22號堡?我們被發現了?但很快我就感到事情並沒有那麼糟糕,射擊是盲目的,子彈離開我的身體很高,但我還是禁不住試圖翻過身來把身體深深俯進地裏,更遠地離開正撕咬著空氣的那些小魔鬼。
“不要動!”常龍的聲音幾近於嗬斥。他艱難地控製著身體滑到我身邊,目光落在我的腦後,嘴角的肌肉隱隱有些抽動。
我這才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深陷入我脖子後麵的皮膚中,涼颼颼的。我想轉頭去看,但耳邊馬上響起類似於鬆動的彈簧所發出的“吱吱”響聲。
“別動!”常龍再一次製止了我,他認真端詳著我腦後的某個地方,我突然意識到某些可怕的事情,我觸雷了。
“堅持住不要動,我來對付它!沒事兒!”黑暗中,常龍朝我擠擠眼,輕鬆地笑了笑,而我卻實在輕鬆不起來,我感覺到了,是一條纖細的鋼絲,我想我碰上了絆發雷。
“常,別管他了。”老頭兒爬過來,帶著威懾的口氣,我想他看到了我蒼白的臉。
“給我鉗子。”常龍沒有理會老頭兒:“他碰到了絆發雷,不過還沒有觸發引信,必須找出雷體在哪裏,否則,我們都有危險。”
我又想起了拉紮,那個家夥現在怕還趴在那裏,絕望地等待著死亡。而此時,我也同樣陷入了這種境地,我的脖子僵硬地直挺著,從天而降的雨打在我的臉上,讓我睜不開雙眼。不過,我已經打定了主意,如果我無可挽回的要留在這裏的話,我會在常龍安全離開後觸發地雷,我決不想讓人亂槍打死或者曬在這裏被鷹鷲啄死。
“別動!很快就好了,讓我找出它在哪裏?”常龍緊靠著我,自言自語著,一隻手伸到我腦後,輕輕抓住那條掛著水滴微微發顫的鋼絲。然後沿著那條鋼絲,慢慢爬離了我,感覺他爬過了那個卡住我腳的石頭,爬過了一叢草,他在某個地方停下來,我脖子上的鋼絲緊了起來,然後又猛地鬆開,隨後它便象一條突然死亡的蛇一樣,頹然落在地上。
我的脖子已徹底擺脫了鋼絲的壓擠,我想常龍已經找到了雷體,剪斷了絆索,但我依然僵硬地挺立著,因為在我的腦子裏,隻有“不動,堅持不動”的念頭,直到常龍重新出現在麵前,我才鬆開酸軟麻木的脖子。
“你命真好!再加一點力就引發了。”常龍把笨拙的如四爪朝天的烏龜一樣的我從石縫裏拖出來,幫我翻過身,邊調侃般地說著,邊繼續向前爬:“靠近我,小心點,你做做樣子就行了。”他回頭看了看緊跟在身後的老頭兒,跟我使了個眼色用中文說著。
我紊亂的呼吸已經恢複,我開始懷疑他本來可以救拉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