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風雨中的船-第二十五章 風雨中的船（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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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我盡量把身子縮進水裏，希望水的浸泡能夠讓那個捆紮在胸前的遙控炸彈失效，那貼著我的心髒的涼乎乎東西的指示燈發著暗淡的微光，像一個小惡魔衝我冷笑著。據說那是法國造的，爆炸的威力很小，隻限於擊碎一個人的心髒。
一項防範措施，這是他們的解釋，他們要用這個保證我們沒有另外的什麼企圖。遙控器在老頭兒身上，那是個有個短天線的小鐵盒，打開緊扣的盒蓋，就是觸發按鈕。在把遙控炸彈捆在我們身上前，老頭兒給我演示了一遍，目的是打消我們的顧慮，讓我們知道除非他想觸發炸彈，否則肯定不會發生比如壓擠、磕碰而導致的意外觸發。“遙控距離四百米。”老頭兒晃著遙控器對我們說：“隻要你們配合，它們將永遠都會是廢品。”
我們離開河岸，迅速衝到了412.2亂石堆積的滑坡麵上，閃電的亮光下，壁立的滑坡麵像是被一把巨斧劈開的傷口，暴雨衝刷過山體，在滑坡麵彙聚成洪流，裹著一些碎石，滾滾而下。
“從這裏衝過去，從滑坡麵的另一邊上山。”常龍做著手勢，讓每個人都清楚應該幹什麼：“動作必須快，巡邏車十分鍾後會折回。我先過，你們看著！”
常龍正要動作，卻被老頭兒抓住了：“不，你不能先過。拉紮！”他從身後叫過那個衝鋒槍手：“你先過。”
拉紮應了一聲，捆緊身上的衝鋒槍和子彈袋，在幾塊石頭滾落的間隙衝了出去。大約三十米的滑坡斜傾麵，拉紮如走梅花樁一樣蹦跳著，借著閃電燃起的光亮，狼狽地躲閃著從上麵衝下的激流和碎石，在幾次摔倒後，他終於到達了對麵，我看見他雙手向天，也許他在祈禱，感謝真主的護佑。
“常，你過！”老頭兒這才允許常龍過去，突然他又想起了什麼似的拉過那個高個兒，拿過他身上的槍和背包：“常，帶著他，注意安全！”
常龍拉著那個人的手，衝入了滑坡麵，他不住喊著“走、停、走、停”，努力控製著動作節奏，以使那個高個兒能夠跟上自己的腳步，但盡管如此，高個兒還是搖擺的像是風中的一根草。
在這個過程中，老頭兒一直緊張地盯著他們的每一個動作。突然，他驚叫了一聲，高個兒突遇一陣急流，一個趔趄摔倒在斜坡上，所幸常龍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而他像一個被拋到岸上的笨拙的海象一樣手腳並用掙紮著試圖站起來。就在這時，一股巨大的聲響“隆隆”傳來，閃電中，我們摒住呼吸，眼睜睜看著一塊巨大的山石蹦跳著斜衝而來，淹沒了常龍和高個兒的身影。
我是在老頭兒和周圍人驚魂中的讚頌真主聲中重新睜開眼睛的。一切都太快了，我覺得常龍和那個高個兒正被那塊巨石砸中，那一刻我絕望地閉上眼。
所以，我幾乎跟著他們起讚頌真主來，常龍和高個兒沒有被砸中，他們已經安全到達了對麵，高個兒擁抱了一下常龍，我想是常龍在那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拽起了他，讓他逃過了一劫。
最後過的是我和艾克比。
“快，巡邏車要回來了！”老頭兒在對麵催促。
“什麼都別想，往前衝！”常龍也在叫。
我的勇氣鼓了又泄，泄了又鼓，反複了幾次，終於借助於艾克比地推搡才紮進了那黑暗的死地。
耳邊是急流的咆哮。電光之中，滾落的巨石如鳴著長笛的火車，載著死神，不時從我身邊呼嘯而過。也許就是早一秒或者晚一秒，衝動一下或猶豫一下，我大概就會被死神的利爪抓住，挾裹而入地獄，好在當時，我腦子裏隻有常龍“什麼都別想，往前衝”的吼叫，沒有聽一聽、停一下，變一下節奏那些複雜多餘的想法，隻當身後有一個獠牙怪獸追著，隻管玩兒命衝，當我終於衝過滑坡麵，我顫抖的雙腿已經無法再支撐身體，我一下跪在地上，心裏不知應該感謝上帝還是感謝真主。
當艾克比開始過的時候，河堤上已經掃過了巡邏車的燈光，他幾乎是在匆忙中跳進了滑坡麵。但那絲毫沒有影響到艾克比，他蹦跳著躲避著飛石，靈活的象頭山羊，我真的相信在這方麵他有著超出常人的能力，他犀利的眼睛能穿透雨幕和黑暗，他靈敏的耳朵能準確定位飛下的山石，他和山是心靈相通的朋友，山是不會傷害他的。
艾克比很快就輕鬆通過了水流飛石最為密集的中線，再有幾步遠的距離，他將衝過來。電光中，我已經看到了他微笑的麵孔，露著一口白牙，我伸出手，準備抓住他向我伸來的手，把他拉上來，但我竟然什麼都沒有抓住。刹那間，艾克比的手消失了，他綻著微笑露著白牙的麵孔也消失了，好像之前的隻不過是一個幻影，他從來都沒有存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