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哭了,眼淚滴在手裏那張燕子的照片上。常龍摟著我的肩膀,小聲在我耳邊說著,“我們會活著出去的”。我相信常龍,任何時候,我想那也是我無法把常龍一個人拋下的原因之一。他可以信任、可以托付、可以是最好的那種朋友,我無法忍受失去燕子,那是愛情;我同樣無法忍受失去常龍這樣的朋友,那是友情,最真誠的友情。
交易的最後部分幾乎就在書生出現在電視上的那一刻被立即啟動了,僅僅一個小時的時間,一切都準備就緒,聯絡、人員、裝備、命令下達、動員,效率高的讓人吃驚。我想,為了這個計劃,他們也許已經準備了很長時間。
“我說過,阿富汗人是講信用地,我們從來都不需要把承諾寫在紙上、刻在石上,我們隻要說出話來,就一定會做到。因為我們知道,人所作的一切,真主都看著。現在,我們的承諾已經實現了,希望你們也能很好地兌現你們的承諾。”老頭兒和善的表情無影無蹤:“而且,我想你們也想活著走出阿富汗。”
“是的,我們要活著出去。”常龍把上膛的手槍遞給老頭兒:“我們會兌現我們的承諾,我雖然不信什麼真主,但我知道,我們現在是在一條船上。”
直到直接目視到鷹堡的燈火,我才知道我們那時是背向鷹堡而行進。翻過那小小山坡後,便聽到了流水的轟鳴聲,不用去看就知道是魯瓦河,因為那是魯庫唯一的一條河流,流淌在黑暗中。
艾克比打了個呼哨,從茂密的蘆葦叢中推出了一條小船。我們上船後,大雨便傾盆而下,電閃雷鳴。
幾乎不用劃槳,正處於雨季的魯瓦河湍急的河水像個急脾氣的家夥,推著我們的小船在狂暴的雨霧中疾行。老頭兒在船後掌著舵,艾克比蹲在船頭,用手勢糾正著船行的方向,我懷疑他能不能看見前麵的航路,但我相信他的眼光超出常人,能穿透黑暗和雨幕。
大胡子機槍手和瘦子狙擊手俯在左側船舷,衝鋒槍手俯在右側船舷,緊張地舉著槍向兩側河岸邊被雨打的“沙沙”響的蘆葦蕩作警戒。我、常龍和那個高個兒爬在小船中間,我身上的衣服已經完全被雨澆透了,船艙中間已經有了些積水,我開始擔心用不了多長時間船就會被雨澆沉。
順著河道繞過小山,我們正從水中向鷹堡山靠近。遠處鷹堡輝煌的燈火被暴雨朦朧了,但還是能隱隱看見幾道白色的光柱,和著閃電在夜空中劃動。那是探照燈,在這樣惡劣的氣候下,電子遙控監控、夜視儀的監視效果都要大打折扣,封鎖將會重回原始的肉眼監視,所以,此時探照燈就會成為很好的補充。
我不知道老頭兒他們為了這次冒險準備了多長的時間,但顯然他們考慮到了能夠考慮到的一切,包括天氣,還有出發與接近線路的選擇,不從最近的魯庫城裏穿過,而是折向後離開魯庫,選擇水路靠近鷹堡山。隱蔽行動,神不知鬼不覺,這些人在長期的戰鬥中學會了生存。但說實在的,指導那時,我還是無法相信我們能順利通過鷹堡,鷹也飛不過去的地方。
閃電、閃電。
夜幕的傷口撕裂又愈合,小船幾次在幾乎傾覆的刹那間恢複平衡,遠遠能看見河麵前上方地幾點星光,那是魯瓦河橋的燈光,67號公路從那上麵爬過,直插鷹堡山。
按照計劃,我們將在離橋十公裏處靠岸,那是常龍的建議,在那裏上岸後,經過大約二三十米的一段滑坡地,我們將到達412.2高地(當然,那是我們對那座山的稱呼),翻過它,將直抵鷹堡山腳下。
激流中,老頭兒緊把著尾舵下著命令,機槍手和衝鋒槍手拿起船艙中的木槳,使勁抵擋著水流的衝力,船在掙紮著減速,船頭傾斜,幾乎是橫著撞進了左岸的蘆葦叢中。
“噗噗”,被驚起的水鳥,或者是野鴨,拍著翅膀從頭頂掠過。雖然是在這樣一個雨夜, 十公裏外橋頭的地堡裏不一定會有政府軍的崗哨,但是我們幾乎還是同時撲倒在船內,誰都不願意因為幾隻鳥或者野鴨而暴露。
還是艾克比先上岸,他從船上摸進蘆葦叢中時,水幾乎沒過了他的頭頂。河堤上政府軍的巡邏車匆匆駛過,這樣的暴雨,使他們警覺的神經略顯疲勞,他們甚至都沒用燈光掃射河麵。
耳邊響起了艾克比的呼哨聲,我們一個接一個從船上摸進蘆葦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