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毒蛇那個變態吧!”岩石吐了口煙。
“長官,你知道,他心情不好的時候總要來放鬆放鬆。”
“操!”岩石不屑地罵了聲:“你們,戴好口罩。還有,毒蛇在裏麵,不要去打擾他!”岩石特意加重了語氣。
我明白岩石的意思,他是不想讓毒蛇看到我們這些綠卡兵出現在基地的禁入區。而我此時不但開始後悔跟著常龍和胡子出現在地獄之門前,而且恨不得馬上從這裏消失,徹底消失。不過,很快,我就發現我的腳已經踏在地獄之門裏,常龍在身邊拍了拍我。“走!不用緊張,跟著我!”
走。走對於那時的我,已經成了一個需要重新學習的陌生的東西,提起左腿,抬左腳,有一個東西掛在前方那個鐵柵欄上,發著“嗤嗤”的似人似獸的聲音。向前,放下左腳,拖動右腿。那東西,大概是人,是的,是人,披散的結節的頭發中,一雙空洞的大眼正直直瞪著我,一雙皮包骨竹節似的手死死箍住鐵欄杆,如從那鐵棍上長出的類似於鐵鏽一般的東西。
“嗤嗤”他是活的,他正瞪著我,拿那空洞洞的眼睛瞪著我,我在他的注視中機械地邁步,邁步。
一堆茅草,一個穿著已經成為絲絲縷縷的布條的東西蜷在那裏,不停地顫抖著,如一條患有惡疾的狗。
一隻手,從柵欄裏伸出來,幾乎抓住了我的腳,細若遊絲般的聲音從一堆類似於堆砌的骨架似的東西中發出:“餓…餓…”
我趕緊扭頭,而在另一邊,目光卻撞上了一血淋淋的肉體,他被四肢分開捆在一個X形架上,渾身上下被鞭撻的傷口向外翻著肉花,可能是聽見了平底車“桄榔桄榔”的聲音,那肉體上垂著的腦袋抬了抬,腫脹的如饅頭般的雙眼稍稍拉開了條縫。
“殺了我…”
我打了個寒噤。
“11號”。
常龍停下腳步,掛著一個用白漆書寫的“11”的昏暗洞穴鐵柵欄門敞開著,一具幹瘦的蠟一樣的屍體橫在門口,灰色的眼睛大瞪著,就像兩個無光的石球。
那就是他們說的那個家夥,看上去他卻不像是剛剛死去,屍體已經有些僵硬。我強忍住呼吸,想抵禦那衝破寬大厚實的口罩的抵擋,衝入我鼻中的地獄般的濃烈氣味,屍臭、體臭、排泄物的惡臭,當我俯下身去拖屍體的褲腳時,忍不住幹嘔起來。
“媽的,你們在幹什麼?還不快把那東西拖走。”
斜對麵那個稍稍明亮些的洞穴裏,毒蛇赤裸著上身斜靠在鐵柵欄邊,我連忙向上拽了拽口罩,把幾乎已經到了嘴邊的胃酸重新咽回肚子裏,心裏祈禱毒蛇不會因此而注意到我。好在毒蛇此時的興趣完全不在我們這裏,他隻是一臉不耐煩地瞥了我們一眼,便移開目光,在他麵前不遠處,一個赤身裸體的為手銬和腳鐐捆綁的人跪在地上,正狗一般舔著眼前一個上身隻穿了胸衣的女兵的皮靴,那女兵另一隻腳上的皮靴踩在那赤身裸體如狗一樣的人的肩膀上,“舔幹淨點!”女兵手中的皮鞭突然一揚,清脆地抽在狗般的人的臀部,那人猛地抽搐了一下,如獸一般嗚咽著,惹得扭著蛇腰靠在鐵柵欄上的毒蛇一陣狂笑。
“幹得好!妞,再給那狗來幾下!”毒蛇拍著巴掌,鼓勵著那個興奮地漲紅了臉的女兵,女兵揚起手中的皮鞭,追打著疼得滿地打滾的赤裸者。
“不,不是這樣,我的姑娘。”毒蛇笑夠了,扭著腰走過去,攬過已經大汗淋漓的女兵,從後麵抱著她,扶著她的手做了一個揮鞭子的動作:“這樣,揮起來,落下的時候要迅速有力。”
“啪,”當鞭子落在赤裸者血肉模糊的背上時,我閉上了眼,然而驚心動魄的血花依然在我腦子的濺開,隨之而來慘叫聲如一把鋒利的手術刀一樣輕易就把我的腦子撕開。
“胡子!胡子!”拖著屍體另一條腿的胡子呆了一樣眼睛直勾勾地瞪著眼前的一切,似乎靈魂出竅,剩下的隻是一幅無生命的軀殼,以至於任常龍如何小聲叫喊都無法把他從無知無識的狀態中喚回。
“胡子,我們該走了!”常龍拽過胡子,把他的身體轉過來,直視胡子那空洞洞的眼睛:“我們該走了!”
胡子的眼神裏此時才漸漸有了點光澤,魂魄慢慢回到了他的軀體,終於,他打了個哆嗦,吐出了一口氣,然後便仿佛是突然間理解了周圍的一切似地,使勁抓起手中那條腿,同我一起把那具屍體拖到了平底車上。
“啪…啪…”我們的腳步聲。
“桄榔…桄榔…”身後小車車輪的滾動聲。
“呼哧…呼哧…”我自己的呼吸聲。
“殺了我!”
“餓!”
……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跨出那個野獸嘴一樣的大門的,一個MP雙手比劃著對我說著什麼,然後是岩石,他的嘴也不住開合著,臉上一副不悅之色。但是,我絲毫都沒有聽清他們到底在說什麼,我的腦子裏,隻有那些“桄榔桄榔”讓人毛骨悚然、心煩意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