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獵狐-第十三章 獵狐(68)(1 / 2)

第十三章 獵狐-第十三章 獵狐(68)

68

那天,回到13號堡,胡子趕走了堡內所有的人,關上上下13號堡的頂蓋,自己一個人嚎啕大哭了一場。

那嚎啕之聲音高而直,近似於幹嚎,又像是鳴響的汽笛,更讓人聯想到狼,一匹正昂著頭對著天空嚎叫的狼。那是一種相當放肆的哭,放肆的如一個什麼都不顧及的嬰兒。

我並沒打算去勸胡子,非但如此,甚至連我都想象胡子一樣無所無忌的大哭一場,當然,說不清為什麼。

帕克因此已經把能摔的東西都摔了一遍,但那絲毫沒有影響頭頂上胡子高亢的哭聲。最後,幾乎被那哭聲弄得崩潰的他抓起了M4,如果不是卷心菜及時把他抱住,把槍搶下來,帕克大概真要把頭頂那個鐵蓋打得千瘡百孔。

“媽的,那該死的家夥是怎麼回事兒?瘋了嗎?老子要殺了他!”一通折騰讓帕克氣喘如牛,口中的酒氣如蒸汽機噴吐出的霧氣一樣彌漫了整個窩。

“不久前他還好好的呢!”大頭眨吧著眼看著我和常龍,剛剛嚼過大麻的嘴角邊還掛著幸災樂禍的白沫:“常,你說呢?你們好像一起出去的,大概你們知道他是怎麼回事兒吧?”

“常!”看得出帕克終於找到了發泄惱火的對象,他甩開卷心菜,一把將正在專心致誌地擦皮靴的常龍抓起來:“他媽的,他是怎麼回事兒,你們都幹了些什麼?”。

“我們沒幹什麼。”常龍放下皮靴,一臉坦然。

那是真正的坦然,臉上平靜如波瀾不驚的水麵。回到窩裏,胡子把自己鎖進了13號堡,我癱在床上猶自強壓著惡心和後怕,而他如無事一般擦起了皮鞋,好像從未有過那趟地獄之旅,也未曾聽見胡子的嚎哭。

“常龍,他是怎麼回事兒?”其實對我來說,胡子的嚎哭多少引起我心中的不安,我覺得常龍做了一個錯誤的選擇,他把胡子心底所畏懼的東西呈現在他的麵前,那看似滿足了胡子的願望,但難保不從此摧毀胡子已經脆弱的心理或者還有信仰。

“沒事兒!”

“媽的,真不知道這裏還真有個監獄。你不覺得那讓人惡心?抓住他們!折磨他們!殺死他們!我們來這裏,難道就為了這個?”我心中同樣困惑,我想之所以我沒有像胡子那樣激烈的反應,大概一來沒有胡子種族上的問題,二來我心中沒有宗教情節。

“至少我不是為這個而來!”接著,常龍便無語。

“我覺得你摧垮了他。”

“我相信他沒事兒,讓他崩潰的是原來他腦子裏看不清的東西,現在,他看清了。”常龍對著窩裏的燈光,仔細查看著手中已經油光可鑒的皮靴。也就在那時,帕克踹門進來,正準備把身體扔在他那豬窩一樣的床上。

“沒幹什麼?沒幹什麼他在那裏幹嚎是什麼意思?老子要睡覺!睡覺!你他媽的現在就給我上去,把那個狗東西的嘴塞上!否則…”帕克的嚎叫還沒有停止,頭頂那個頂蓋就打開了。胡子在明亮的光線和新鮮的空氣中從木梯上緩緩而下,他走到自己的床前,拿起一瓶礦泉水,從頭澆下去,而後又“咕咕嘟嘟”地狂灌了一通,整個過程,他絲毫沒有理會我們詫異的目光,似乎身處真空中,我們都是虛無一樣。他拿毛巾擦了把臉,脫了外衣,鑽入被窩,幾乎沒有經過什麼過程,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胡子就這樣出人意料地恢複了正常。

每天早早睡下、早早醒來,精心修飾他的胡子,做一天六次的禱告,同我們聊天侃大山,如果不是眼瞼上偶爾還顯出的暗影,你絕難相信就在不久前,他還差點在嚴重的失眠中崩潰掉。而在胡子的心中,似乎就連一點點些許的暗影都已蕩然無存,有幾次,我小心翼翼地跟他提起他的掙紮,他竟一臉茫然,仿佛連他記憶深處的那個地獄片段都已徹徹底底曝光。而有時候我又分明能從他的眉宇間感覺到有如陣痛反射出來的抽搐,我相信在他心底的那個深深的創口隻是被時間的塵土暫時掩埋,而血卻始終都在流淌。

人,奇怪如此,莫名如此。

燕子來信了。

依舊是粉紅色的信簽紙和雋秀的鋼筆字。

等她的信一向是我生活中重要的組成部分,從大學時代開始就那樣,雖然事實上我們隨時都可以用網絡、Email等最為簡單便捷的方式聯係,但隻要我們不在一起,她總會給我寫信,長的時候兩三頁紙,短的時候可能一兩句話,從來都是用那種粉紅色的信箋,有著淡淡的茉莉香味,從來都是手寫,字體美的如一群舞蹈演員,婀婀娜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