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灰,勞煩你了。”她指尖點了點它的小腦袋,撩起車簾,脫手撲棱起鋪天蓋地的雪粒子。
一股寒風灌進來,花別枝忍不住打個哆嗦,去看始終淺寐著的顧詡白。
顧詡白半靠著車壁,車廂裏暖和的很,爐火將他半張臉映出些許融融的氣色,碧玉生暖一般。但或許是真的睡過去,隻望著他睡顏恬適,呼吸平緩無所掛礙。
花別枝這樣看著,彼此不過盈尺相隔,卻陡然生出眼前人似是馭風而去的恐懼。
“先……”
陡然響起的馬嘶打斷她的話。
原本睡意沉沉的顧詡白豁然睜開雙眸,眸色清淨,哪有一絲一毫的倦意。
顧詡白示意她不要做聲,就聞車外趕車的十七道,“來者何人!”
花別枝覺得心跳得厲害,也慌得厲害,手心已被汗水打濕,氣息不自覺便低沉下來。▂思▂兔▂在▂線▂閱▂讀▂
“前一後六,左七右八。”顧詡白驟然貼上她的耳畔,“待會兒你從左側走,記得無論怎樣都不要回頭。”
他一說話,唇便摩挲過她的耳垂,溫軟的氣息徐徐擦過耳際。花別枝打個激靈,“那你……”
“十七,帶她走!”顧詡白一聲暴喝,便見四麵車壁頃刻分崩離析。
花別枝隻覺得身子被顧詡白大力摜出去,猝起的雪花打在臉上刀割似的疼,她灌了幾口冷風,張口便是冷到骨頭裏的雪。
“先生!”
十七眼疾手快,早已斬斷連著車轅的韁繩,將花別枝往馬身上用力一拖,拚盡力氣往馬臀上一擊。
那馬吃痛,霎時揚蹄狂奔。
花別枝隻來得及將韁繩挽在手臂上握緊,就被發狂的馬匹帶著衝出去。
她隻來得急回頭看了一眼。
她隔著漫天的雪,覺得心快要凍僵。
她望見同顧詡白戰於一處的那個人,雪衣烏發,天青的緞帶遮住他的眼。
恍惚的刹那馬匹已經奔出極遠,她沒力氣製住早已發狂的馬,她聽得到耳邊呼呼作響的風聲,聽得到沿著血脈湧動的心跳。
她咬牙閉上雙眼,縱身從馬背上飛撲入積雪中。
沉重的悶響,她覺得似乎渾身的骨骼都離家出走。她聞到帶著腥氣的涼,她以為是雪泥,待喉中一甜,她咳了幾聲,才望見雪上斑駁的殷紅,是她自己的血。
她沒空搭理渾身遊走不定的疼,隻顧跌跌撞撞的站起來,深一腳淺一腳往回跑。
唇角不住有血溢出來,她被嗆得咳個不住,待她終於望見那麵目已非的馬車,望見屍體橫陳,望見生死不明的十七,望見……她不敢再抬頭。
她似乎聽得到滴答滴答的聲響。
是下雪了罷。
“三姑娘。”
她垂著頭,渾身抖個不住。
隻有這一句。
她猛然抬起頭,望見——
她僵在原處,恨不能死去。
顧詡白倚在一棵樹旁,唇畔似是一抹笑痕。
眼睫籠著雪,傾目如夢。
他月白的衣衫幾乎叫血染透,當胸而過的長劍,劍穗迎風。
“三姑娘。”
花別枝木然看了眼身前站著的人,步履蹣跚,頹然跌坐在地上。
青色長靴移到她身畔。
她忽然想起什麼,試圖站起來。但雙腿已沒了力氣,她又跌坐在冷濕的雪地裏,繼而緩緩朝顧詡白爬過去。
那人試圖扶起她,她不知哪裏生出的力氣,大力揮開他的手,隻是往前爬。
終於碰到顧詡白的衣角,她如同燙到了一般,倏然收回手去。
她臉色極平靜,輕輕的溫煦的撫上他的臉頰。
掌心下冰涼的好似秋水一泓。
“先生……”她道,“起,起來了。”
顧詡白不答,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