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角方噙著恰好的笑,手腕卻被花離愁擒住,拉著去了思過堂。
思過堂她不大來,上一次來的記憶依稀是幼時。她與夏雲時去山下的桑園摘桑葚時摔斷了胳膊,那時花離愁已漸退了少年人的稚氣,一言不發將她扛在肩頭帶回樓中。
她傷養好後以為天下太平,卻叫花離愁關在思過堂跪了三天三夜,她此後便繞著思過堂走,連不小心瞧見匾額都忍不住發抖。
如此故地重遊,她恍惚覺得公子棉桑的麵子果然購足。未想完就被花離愁摜倒在長條凳上,凳上塵土嗆了她一口,她咳著,臀上卻火辣辣的疼。
她甚丟臉的哭出來。
花離愁麵無表情,一手將她死死按著,一手將藤條握緊。
一下,兩下,——十五下。
剛好湊足她的年紀。
花離愁從未打過她,就是她將他喜愛的匕首拿來挖紅薯也未動過怒。藤條極細,浸了涼水,縱使花離愁使了不足一成的力,花別枝也覺得與思過堂前那棵合歡樹相較她的皮肉也開的極是絢爛。
花離愁抱起她帶她往回走,她腦袋貼著他胸口,覺得他胸膛裏的跳動有些亂。她的傷口麻木的疼,她還未曾細細*這一刻他抱她而行的無間歡悅,便頭腦昏沉痛暈過去。
打過之後便是罰,她被禁足。花離愁一次也未曾來見她,半夜醒來心頭一片探不到盡頭的空落,額頭竟有幾滴濕冷的水痕。
她不知自己何時將淚哭到額上去,窗外滂沱的雨,她隔日叫人來補房頂。
此時兩兩相對,她見花離愁如此認真地問,有些狡猾的道,“離哥哥不願我嫁人麼?”
花離愁手一抖,衣袖上沾了酒香。一片半枯的竹葉落進杯盞裏,他將餘酒潑了。
花別枝想了想,道,“棉桑是皇子,人長得好,性情也好,我覺得女孩子早晚是要嫁,錯過這村便無這店,我不如嫁他。”
“你的傷可是好了?”花離愁不鬱道。
她深知魔道相忤,不敢再言,笑嘻嘻道,“千重煮的綠豆湯,離哥哥覺得怎樣?”
花離愁將她一把抓過來,她便被他圈進了懷裏。
傷口又有些癢,她蜷曲著手指痛苦磨牙。
“好是沒好?”花離愁皺緊眉頭。
她試圖抓撓的手被花離愁製住,她哀求的看他。花離愁無奈笑了笑,將白玉瓶子遞給她。
她一把抓過來,狠狠抱了花離愁一把。樂顛顛捧著瓶子往回跑。
花離愁兀自倒了一杯酒,對著滿目空涼慢慢飲下。心中棹動波生,搖曳映出一雙琉璃似的眼,杏核般看的人心頭微酸。
☆、第六章 廓而忘言
過了晌午,山腳下一簇人影往山上走。
花別枝麵前攤著紙,一首詩寫了一半。她本是側臉去看花千重習字,瞥見烏泱泱的簪花小楷,霎時又覺得無趣,視線也就落到了外頭。
夏雲時揮筆狂書,額上汗滴滴答答從下頜上聚著。
顧詡白本翻著書卷看,此時也不免隨著花別枝往外看。瓊花枝上棲著兩隻黑白的鳥雀,黑溜溜的眼珠暗紅的尖喙。
兩隻鳥相互梳理翅羽,姿態親昵。顧詡白也正看的出神,一枚紙團嗖的砸過去,不偏不倚驚起鳥翼翩躚。
他一驚,卻對上花別枝怔然望著窗外的臉,手中還握著沾著墨跡的紙團。
花別枝眼見兩隻鳥雀飛到遠處,倏忽回過神來,見顧詡白淡淡看來,尷尬摸摸鼻尖。
垂首看到方才寫的被揉作一團,捶胸頓足咬咬牙捏起筆斂神去寫。她喜行書,因她覺得顧詡白的字寫的好,事事便往他身上靠。
月白衣,她也穿,縱然讓繡娘改寬了衣袖,也無顧詡白一星半點的出塵氣度。她索性挽起袖子來,手指染了斑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