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亦傑在拳鋒掃到臉頰前一刻及時偏了下頭,不易察覺地卸下幾分力道,避免了牙齒崩落的悲慘下場。他還趁機向斜後方踉蹌幾步才勉強站穩腳跟,偷眼用餘光瞄著,正好站在自己做過記號的範圍內,這回位置總算合適了。在他跌出去的瞬間,身後持槍戒備的男人似乎早有預料,竟很配合地後撤一小步讓出了空間。

“佛頭哥,被點到痛處就氣急敗壞了嗎?敢說當年除掉沙皮你和顛九沒參與?師爺金綁架正叔女兒的事你們也是幕後黑手之一吧?要不是顛九想殺人滅口,幹嘛跑到泰國追殺龍準?”蔣亦傑毫不理會四周虎視眈眈的槍管,瞎話講得理直氣壯。

“閉嘴!都快死了,還胡言亂語些什麼!”佛頭怒不可遏衝到近前,舉槍對準了蔣亦傑眉心,仰天高呼,“阿九,大哥給你報仇了!”

佛頭手指勾起,“嚓”地扣動扳機……槍沒響!

那把槍裏的子彈被阿吉動過手腳,導引部沒辦法對準膛線,底火一擊發就會卡膛。雖然這種結果蔣亦傑早就知曉,可是被槍抵住腦袋的一刻,心髒還是急速跳動起來。他其實是怕死的。

一槍打出“臭彈”,佛頭不自覺愣了下,趁他分神的功夫,蔣亦傑淩空一腳踢飛了他的手槍,又彈起膝蓋攻向他側腰,佛頭急忙格擋。兩人纏鬥在一起,後麵的手下唯恐誤傷佛頭,不敢貿然開槍,這一遲疑,佛頭又吃了好幾記重擊。

有那麼一瞬,蔣亦傑生出種衝動,真想就這樣直截了當地解決掉佛頭算了。可他知道,這不是最明智的選擇。就算此刻成功殺了佛頭,自己照樣跑不掉,就算能躲過在場眾人的亂槍,將來也要麵對幫會的追殺警方的通緝,一輩子別想光明正大活著。

他的任務不光是要搞倒佛頭,還要搞垮他的和英社,同時不使蔣庭輝受到一絲一毫的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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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時間差不多,蔣亦傑賣了個破綻,原本在背後挾持他的阿吉趁機跳過來將他攔腰撲倒,兩人四肢糾纏著翻滾到地上,最後阿吉成功把蔣亦傑壓在身下,槍管頂在心口處。

見人被製服了,手下都放鬆了警惕,扶著佛頭站到一旁。佛頭憤憤啐了口鮮紅的吐沫:“阿吉,殺了他!”

阿吉一手扼住蔣亦傑喉嚨,一手持槍,果斷拉開了保險。

忽然一個小弟舉著手機快步跑到佛頭跟前:“佛頭哥,正叔電話!”

佛頭很不耐煩,卻不得不分心應付:“什麼事?”

手下為難地轉述道:“正叔不知哪裏得到消息,說我們抓了蔣亦傑,他下令把人帶回堂口審過之後再處置……”

一模一樣的瞎話,蔣亦傑下車前也編了一份給正叔。龍準死了顛九死了,師爺金亡命天涯,這可是名副其實的“死無對證”,還不由著他顛倒乾坤把髒水都往佛頭兄弟身上潑?事關女兒安危,事關坐館威儀,正叔怎能不過問?

佛頭胳膊憤然一甩,把手機揮到地上:“阿吉,殺了他!”

這一聲吼得漂亮,不僅給手機那頭的正叔聽得清清楚楚,也大可以作為他教唆殺人的罪證送上法庭!

阿吉的臉孔隱沒在黑暗裏,看不見表情,隻有大顆大顆的汗珠沿著鬢角滑下來,滴到蔣亦傑脖子上。他在計算射擊位置。

蔣亦傑故作鎮定地笑了一下,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音量調侃道:“阿吉,這次咱們真是兩清了……”

阿吉深吸口氣,“嘭”地一槍,蔣亦傑身體猛地彈起,隨即軟軟癱在地上。子彈從胸口毫無阻滯地射進去,穿過皮膚,肌肉,胸腔,骨頭的縫隙,從後背鑽出,釘進了潮濕的沙土裏。殷紅血跡從身下蔓延開,無聲無息,濃烈的血腥味充斥四周,海風都吹不散。